船刚要启动, 一群人突然海滩上跑过来。
原本隐秘的位置,被火把照亮,时慕扬下意识抬手, 替黛宁挡住刺眼的光亮。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怀里拥着一个女人, 将他们包围住。
女人竟然是纪恬, 此刻正弯起唇, 得意地冲黛宁和时慕扬笑。
时慕扬挑了挑眉, 倒没有很意外, 他没有搭理纪恬, 兀自和那男人对话。
“南岛新岛主, 万铜”
对面的魁梧男人露出狂妄的神色“你说得对,时慕扬。我知道你们的目的,打算夜里离开, 有这种好事,你时老大独占太不厚道。所以今晚,你们谁都别想走也不知道明天北岛的人, 知道他们首领扔了他们独自逃跑, 会怎么样”
此话一出,时慕扬这边不少人对望一眼, 均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忧虑。
时慕扬依旧带着笑, 他神神在在开口“万老大你想走,不过是说一声的事。时某人在外虽名声不太好, 可也不是小气的人。看见那边那条船了吗现在送给万老大, 只不过, 船上只有一百五十个位子,带谁走, 你可要想清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万铜一愣,今晚他都做好与时慕扬血拼开火的准备,没想到时慕扬开口就是送一条船给他。
万铜才不是顾及属下的领导,倘若他可以离开恶之岛,管其他人做什么
纪恬皱眉。
时慕扬是什么人,她最清楚,这个男人阴毒小气,智多近乎妖,怎么会笑吟吟喊万铜万老大
“万老大。”她连忙拉住他手臂,“别相信他,时慕扬这样说,肯定有鬼。”
虽然万铜也这样想,可是他的手下,显然想不了那么多。
不知道谁先动的,所有人拼命往那条船跑。甚至为了抢那个位子,转眼对身旁的同伴拔了刀,万铜一手拧断前面人的脖子,拽着纪恬“走”
纪恬心中暗恨这莽夫有勇无谋,但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只能被万铜拖着往船上冲。
时慕扬看戏一般看着这一切。
他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开船。”
他低眸看怀里的人,发现她揽住他脖子,睡得正香。仿佛外面枪林弹雨,唯有她身边,是最后的净土。
天还没亮,他嘴角的讽刺收了收,把她打横抱起,送她去船里睡。
黛宁睡醒,发现时慕扬没在身边。
青团愤愤道“时慕扬纪恬和万铜上船了”
“你生气什么呀小蠢团”
“他不会对纪恬还余情未了吧,出岛竟然都带上了她。”
其实不管是它,还是黛宁,都发现了,哪怕故事线在黛宁的搅和下,完全扭曲,可是该发生的事,依旧在发生,约莫这就是作为一个书中世界,剧情的力量。
黛宁晃动着脚丫,等着时慕扬回来给她穿鞋。她倒是不像青团那样义愤填膺“小叔叔可不会有这么好的心肠,他肚子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万铜和纪恬也是胆子大,不知道最后,能不能留下一个全尸。”
没一会儿时慕扬回来了。
“怎么不穿鞋”
她抬起玉足,踩在他膝盖上,笑容天真无邪。
时慕扬叹了口气,捉住她的脚,为她穿好鞋子。
“你做什么去啦”
“万铜想要食物。”那群人上船匆忙,现在才发现没吃的。
“你给了吗”
时慕扬笑得别有深意“给了,他恐怕得感谢我的善良。”
他捧住她的脸,轻轻捏了捏“宝贝,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难道不善良”
她笑嘻嘻的,低头玩着他的领口,语气糯糯道“小叔叔,今晚外面有星星吗,我们去看星星吧。”
说实在的,到了现在,她已经不关心时慕扬要做什么。
时慕扬自然不会拒绝,他当即让人在甲板准备了柔软的躺椅和垫子,抱着她躺上去。
她自觉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子。
漫天星斗,海水映照着月光,船行而过,也是剪碎的另一半星空。
两个人平日惯会耍阴谋的人,都懒洋洋瘫着,像两条咸鱼。
她突然拉起他的手,取下他的手套。
男人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牙印。
黛宁的手拂过它,时慕扬身体一僵,把手抽回来“你搞什么”
黛宁问他“是多福咬的吗”
她的语气难得平和又温柔,时慕扬从小就认识她,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一面。
时慕扬觉得有些新奇,又有点儿不自在,他被她虐惯了,每次以为她在关心自己,都会被打脸,所以此刻,他只能似笑非笑道“怎么,愧疚,心疼”
多福是黛宁父亲养过的一条狗。
时慕扬小时候寄住在他家,曾经在狗嘴中抢食。纪家夫妇虐待他,那时候藏在门后的黛宁,也看见过。
他这样问,本以为黛宁会嘲笑他连条狗都抢不过。
时慕扬也习惯了被她这样对待。
没想到,她低下头,轻轻在他手上吹了吹。
少女皱着眉,气息暖暖的。
时慕扬的笑险些维持不住,他觉得那块地方在发烫。她仰起头,轻轻吻在他下巴上。
“对不起,小叔叔。”
他全身僵硬,好半晌把她小脑袋往怀里一按“行了行了,肉麻什么。”
然而疯狂上扬的嘴角,昭示着他心情到底有多好。
养了这么久的小毒物,竟然会温柔地关心他了。他恨她的父母不错,这种恨也曾经有迁怒,他甚至想过,有一天要所有的纪家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个念头,第一次放弃是在他十七岁那年,为纪黛宁心动。
那时候他想,暂时放过她好了。
后来纪黛宁害他,让他再次燃起将纪家人挫骨扬灰的冲动。
但是今晚这个月夜,他第二次放弃这个念头,也是彻底放弃。
他像是很没用,一个被虐了很久的人,得到她一点点迟来的心疼和关怀,他就自行抹去一切不太好的东西。
有点贱,其实还有点可怜。
如果她小时候也像这样,为他吹吹,给他一口吃的。他一定不会变成一个又孤僻又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