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 你真不咬快布?”包扎伤口的大夫自己就看的一哆嗦,伤口上一些尘土腐肉还没清, 试探着又开了口。
“赶紧的动手,等包扎完大爷我还能再砍几个蛮子。”
顾容苍不耐烦地说道, 就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战场上躺下的可不止那群蛮子, 还有他们上虞的百姓兵将, 他现在想着的就是赶紧把那群蛮人给赶出关外, 最好能乘胜追击,彻底把他们给打服了。
他都这样说了, 那军医也不好开口了, 拿着用火烤过的银针小心挑去那些他被砍伤后滚地沾到的砂石泥土,刀口很深,即便动作再轻, 那也是钻心的疼。
顾容苍猛地喝了两口烈酒,酒劲儿上了头,这疼痛的滋味就好受多了。
此时营账之内也不止他和军医两人,还有弟弟顾容苏, 此时他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军师,他无需和长兄一般上阵杀敌,只用在后方根据局势变化,出谋划策即可。
可是这里毕竟是战场,又因为处于卡沙草原和柔夷诸部的交界处,这里几乎是草原最荒芜之地,最近的一处水源也在八里之外,军队里的水万分珍惜,几乎都是用来饮用以及给伤病清理伤口所使用的,别说洗澡了,洗脸也是件奢侈的事。
这一点,即便顾容苏贵为顾广成的嫡次孙也不例外,往日里的翩翩少年郎此刻胡子拉碴,不知道几宿没睡觉了,眼底一片青黑,衣服皱巴巴的,不知道几天没有换洗了。
这个时候也没人计较这些,比起外头的那些普通将士,他好歹还是全须全尾的。
这柔夷族休养生息那么多年,谁也不知道他们居然积攒了那么多兵力,柔夷一族和更北处的洋国通婚,洋国人金发碧眼,体型高大,毛发旺盛,柔夷族混了洋人的血统,一个个也长得人高马大,加上北部蛮荒,为了生存,一个个都精通骑射,骁勇善战,虽然兵力上不比青龙军,可是在战斗力上却稍胜一筹。
因此即便早有准备,此时的战场也有些胶着,有胜有败,双方的死伤都不少,现在就得看哪一边的粮草先供应不上,哪一边先撑不下去。
等顾容苍喝尽最后一滴酒,这伤口也算包扎完了,没唤来那些服侍的小兵,顾容苏帮着大哥穿上铠甲。
“你放心,这卡沙草原还是咱们的,我们顾家世世代代守护的疆土,绝对不会让蛮子侵占了去。”
顾容苍穿上最外头的那层铠甲,十几斤重的铠甲压在肩膀处的伤口上,他的眉头也就微微一皱罢了。
他朝着弟弟笑了笑,拿起一旁的重剑掀开营账的帘子就走了出去,此时极北之地依旧寒冷,帘子一被掀开就灌进来一股冷风,帐篷中间烧的炭火被吹得时明时灭。
顾容苏套上貂裘,跟着走出去,城门之外厮杀声劈天盖地,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能够清楚的看到外头胶着的战况,不过站在这儿,还得小心时不时从城外敌军投掷过来的巨石和弓箭。
嫡系,旁支,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区别,只要是顾家的男人,只要有点战斗能力,此时都在外头,不止顾容苍一人。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让那些蛮人进来,会是怎样血流成河的场面。
坐在皇城里的那些人每天就想着勾心斗角,看不惯他们这些世家使那些个阴招,可是他们都忘了,世家是怎么来的,其实最开始之初,只是当地百姓不堪蛮人□□,而皇朝腐朽,无力看顾之下,请当地富有的豪绅集结势力组织的自救兵罢了,日积月累,所有的百姓发现只有自己能救自己,渐渐的,加入自救队的百姓越来越多,而顾家男人骁勇善战,也开始在其中凸显了出来,对当地人而言,他们就是救世主。
他们不想自己的牛羊别掠夺,不想自己的妻女被□□,也不想哪一天,自己的家园就进了一群强盗,夺走所有的一切。
等到旧王朝推翻,新王朝建立,被忌惮的顾家,萧家,许家只能如同自立为王一般,牢牢守着兵权和领地,一代复一代,他们守着边关,抗击着敌寇,在当地百姓心中的威望也就更高了,至于江家和太史家,那完全是之后发迹的,太史一族过于神秘很少被提及,江家又是因为在文人中的地位和影响力才坐上世家之末的位置,在历任帝王看来,威胁力都远不如前头三家。
顾容苏看了眼城外苍夷的土地,以及尸山人海。
这一场战争,其实哪边都没有胜,等过了这一关,恐怕世家,真的就要不复存在了。
不得不说宓氏皇朝和几大蛮人部落谋划了几百年的计划,或许没能复辟皇朝,却帮着之后的帝王消除了最大的心腹。
此番战役之后,世家即便是胜那也是惨胜,兵力削弱,正是皇族收复的最好时机。
他其实已经该庆幸了,因为自己那个妹夫提早揪出了那些早早就埋在上虞的钉子,不然这头打仗,后方也跟着开始乱起来,粮草补给一断,可就真的完了。
而且如果上位的是自己那妹夫,至少顾家和萧家都不会落得太凄凉的下场,这一点信任顾容苏还是有的,他看着关门外的烽火,叹了口气,将现在的局势在脑中演化了一遍,走下城楼去找父亲重新研究退兵的对策。
不独是杨城,东边的绥阳,西边的辽宁,战事同样吃紧,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不开化的蛮人也长了那么多的心眼,在他们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就发展了那么庞大的军力。
不过好在他们接到的消息及时,提早就有了防备,后头的钉子也拔的差不多了,即便有几条漏网之鱼,也翻不出太大的波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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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想到的世家混乱的画面没有看到,宓妃气的把卫颐桌案上的奏折都给挥地上了。
“这怎么可能,我们宓氏一族谋划了那么久,是谁,是谁透露了我们的计划。”宓妃觉得他们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尤其是那些埋在世家的棋子,许多都已经在那里历经好几代了,甚至有的是从曾祖辈就潜入进去的,而且那些人只知道自己跟的那条线,许多探子互相之间都是不认识的,即便有一人不惧蛊毒反叛,也出不了太大的问题。
那些棋子都埋得那么深,说清干净就清干净,宓妃怎么也不相信。
也不怪她,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世家大规模的清扫其他势力派来的棋子是常有的事,因此他们的那些人偶尔失踪几个,他们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可就在柔夷、莽族诸部、倭族三面进攻的同时,所有埋在世家的探子就全都断了联系,这就很离谱了,除了消息走漏,宓妃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必须赶紧把卫绍卿给拿下。”
宓妃咬牙切齿地对自己的儿子命令道,他们现在还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据前方战事的消息传来,几个世家这一仗打的并不算轻松,只要他们能在几个世家结束混战前把卫绍卿控制住,牺牲最小的兵力,那么加上他手头的那些兵马,对付世家,也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趁他病要他命,宓妃知道机不得失,失不再来,等世家休养生息完,想要啃下那几块骨头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了。
“而且我一直都想会一会那个神秘的太史一族了,既然卫绍卿是太史家主和先皇的骨肉,为了这个儿子,我不信他们还龟缩在那个小岛上不出来。”宓妃眼底闪过一丝狠辣,“你的手中不是还有太史明空的外甥女吗,等那四个最难缠的世家除了,江家根本就不足为据,就那群哈巴狗,拿捏他们还能顺道控制酸儒文人,留着也没什么大碍。”
宓妃侃侃而谈,不得不说她还是有些急智的,即便出了那么大的岔子,她也能立马想到挽回的法子,照她刚刚说的那般做,如果顺利的话,这江山,还是卫颐的。
“娘亲,儿子大了,有些事,不需要您来教了。”
卫颐神色平静,从一开始接到那些密折起就很平静,似乎那些突发的状况都不足以让他皱眉。
他放下手中的笔,看着周遭的狼借,微微叹了口气。
宓妃正想质问对方怎么敢这样和她说话,空旷的宫殿之中就出现了几个神秘让人,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具尸体,看穿着,正是她的那些暗卫。
“你——”宓妃手指着坐在龙椅之上的儿子,似乎从来就没有看懂过他一般。
“娘亲,你该好好休息了,太后之位,我没办法给你,不过你想要的荣华富贵,我全都能够满足,以后,你就踏踏实实的做你的老夫人,锦衣华服,珍馐美食,包括你喜欢的年轻体健的青年儿郎,我都会给你。”
说罢,卫颐闭上眼,没有看宓妃被他手下人带走的画面。
“报、报、报、报、报——”
上一个老内监时候,原本的副手就提上来了,此时他踉跄着进来,语调都打着颤,双腿战战,跑的太快,左脚打着右脚拐,直接翻了个大跟头,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启禀陛下,丞相、几位尚书,还有九城卫副司秦伏求见,那……那南王带着十万精兵,现在……现在就在皇城百里之外,他……他要打进来了,还说他手上有太上皇祖留下的遗诏,还带着皇太后和五皇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