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谋逆乃是罪无可赦的大罪。彰德帝异常愤怒,秦家株连九族,凡是年满十六岁的男丁皆在午门斩首,妇孺则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因为这桩案子办得漂亮,贺坤钰入了彰德帝的眼,极得彰德帝信任,借此平步青云,在短短九年间,爬上了正二品左都御史的位置。
秦家事发时,秦笙笙已经八岁,已是懂事的年纪了。因为此案牵连甚广,审查处理了许久,次年罪臣家属才被流放。但在发配边疆的路途中却遭遇了十年难一遇的水患,良田变沼泽,百姓流离失所,匪患从生,极为混乱。
流放队伍也遭到了流民的冲击,混乱中,秦笙笙与家人走散,落入了土匪窝,在里面坐了烧火丫头,一呆就是大半年。直到动荡平息,官府派人来剿匪,秦笙笙才获救。
获救后,她隐瞒了身份,只说父母都死了洪水中,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本来应该将她就地安置的,但秦笙笙说不清楚自己家在何处。因为她长得漂亮,后来被教坊司的一个小管事看中,招入了教坊司。
秦笙笙不仅长得好,而且还有一口好嗓子,很得上面的人看重,逐渐被教坊司纳为重点,着重培养。但不知为何,五个月前,她在教坊司突然一夜之间就失势了。看重她的那个管事脱离了教坊司,带着这些年的继续,返回老家。
没了上面的人庇护,秦笙笙的日子开始变得艰难起来,被逼着卖身,然后被打抱不平的贺青云救了,将她弄出了教坊司,安置在外面。这些都是大家所知道的,至于平日里与她联系的人,已经很清楚了,是左佥都御史杭白舟,最近三个月,两人联系了四次。
韩月影看完为贺青云默默地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头一回动心就遇到仇人之女,还是冲着报复他来的,贺青云真是倒霉倒到家了。
她默默地将纸放下,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向贺坤钰。
“看完了?”贺坤钰用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但说出口的话却石破天惊,“杭白舟表面上虽然没站队,但他其实是二皇子褚孟然的人。他的夫人与先皇后的娘家严家世代交好,两家曾多次通婚,严格算起来,他是二皇子隔了房的表叔。不过随着十五年前严家退出京城,蛰伏西府,此事已经没几人知道了。”
韩月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秦笙笙的幕后之人乃是二皇子?”
贺坤钰颔首:“没错,而且他是冲着你来的。”
停顿了一下,贺坤钰又补充道:“二皇子应该不知道你很可能是我的亲生女儿,否则他不会出这样的昏招。”
褚孟然也知道他虽然是元后嫡子,但不得皇帝宠爱,处境并不好,因为暗地里也在借机拉拢重臣。若是知道了韩月影的身世,何必动那么多的手脚,直接找上门,告诉贺坤钰这个事实就行了。承了这样天大的恩情,便是贺坤钰再有原则,再不愿意掺和进几位皇子的争斗中,也只能站在褚孟然那一边了。
可目前来看,秦笙笙的出现,更多的是破坏贺青云的婚约。二皇子似乎想将韩月影逼得无处可去,借机将她掌控在手中。
韩月影很是茫然地看着贺坤钰夫妇。她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褚孟然怎么会盯上她?
这也是贺坤钰疑惑的,他看着韩月影,提醒她:“你好好想想,平日里与二皇子的接触中,有没有什么引起了他的兴趣,尤其是可能对他有利的。”
***
同一时间,贺青云也在质问秦笙笙:“瞒得真好,我该叫你笙笙呢还是叫你秦大小姐?”
看着贺青云灰白的脸色和瞳孔中的愤怒,秦笙笙心中一紧,颓败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天终还是来了,只是比她想象的快了许多。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也应该明白了我这么做的原因。没错,我是刻意接近你的,我无话可说。”
听到秦笙笙痛快地承认了,贺青云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他心里的愤怒无处发泄,嘴上也不留情,自嘲地笑了:“是我活该,是我贪图美色,是我识人不清。秦笙笙,你这下痛快了!”
秦笙笙睁开一对莹润的眼睛,讥诮地看着他:“我痛快什么?贺青云,你父亲害得我家破人亡,可怜我手无缚鸡之力,连给父母亲人报仇都做不到。”
“我父亲害你家破人亡?”贺青云冷笑,“你爹大逆不道,与逆贼勾结,侵吞田赋,私藏逆贼,密谋逆反,他是咎由自取。”
秦笙笙直直望入他的眼里,不屑地笑了:“何为谋逆?何为正统?四五十年前,褚家也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贼,不过成王败寇罢了。今天亦如此,我败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贺青云看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和骄傲的眼睛,又痛又怒,他猛然低下头,狠狠咬住秦笙笙的唇,然后用力地撕开了秦笙笙的衣服:“不过是一女表子罢了,以前是我犯蠢。”
也许得到她,他就不会再心痛,再难过了。
这个念头一起,贺青云的动作更重了,咔抆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这道声响拉回了贺青云的理智,他颓败地松开了手,往后退开,自嘲一笑:“我这样与禽兽有何区别!”
说罢转身就走,谁料他的手刚握住门把手,一条白玉般的胳膊忽地缠上了他的脖子。
贺青云大惊,扭头,看着衣衫尽褪的秦笙笙,脸上火辣辣的,他仓皇地错开眼,握在门把上的手一用力,准备拉开门,却发现浑身无力,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你……你想做什么?”
一个湿热柔软的吻印到了他的唇上,他顺势被人压在了地上。秦笙笙的唇温热细腻,宛如春日里最灿烂的桃花,令人迷醉。
若非知道秦笙笙是冲着报仇而来,他几乎都要沉醉其中了。贺青云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连推开她都做不到。
秦笙笙不言不语,只是一遍一遍地亲吻他,然后将他的衣服轻轻扒开,趴在他的胸口。
若是以往能得这份美人恩,他心里一定又欣喜又激动,这会儿却只剩下了厌恶与反感。
看见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恶感,秦笙笙妩媚一笑,什么都没说,伸出柔荑,捂住了他的眼。视觉被挡住,身体的感官无限放大,贺青云情不自禁地被激起了反应,他厌恶这不受控制的感觉,只能闭上眼,不去看她。
忽然,一滴温热的水珠滚落到他的脸上,贺青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感官的刺激给转移走了注意力。
……
等贺青云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秦笙笙的床上,屋子里空荡荡的,全然不见罪魁祸首秦笙笙的人影。
贺青云连忙起身,飞快地穿好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厉声问道:“秦笙笙呢?”
不知内情的符其小心翼翼地瞥了贺青云一眼,低声说:“一个时辰前出去了,她留了这封信给公子。”
贺青云拆开,里面只有三个字“普渡庵”。
同一时间,普渡庵里,面容慈祥和蔼的老师太低头看着秦笙笙一头如瀑的青丝,再度问道:“女施主可想清楚了?”
秦笙笙面色不变,轻轻颔首:“想清楚了,师太请动手吧。”
老师太接过弟子递来的剃刀,按在秦笙笙的头上,随着她手中的动作,一撮一撮的青丝飘落到地上。
剃了发,老师太接过弟子递上来的香,在秦笙笙的额头上方连戳了九下。
袅袅青烟下,秦笙笙的面容也变得有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