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们把折子递上去,头两天还都憋着口劲儿想瞧瞧老爷子到底怎么个章程。可等了两三天没见上头有什么动静, 那股劲儿也就松下来了。这一等就一直到进了六月天都开始热起来, 康熙的圣旨才下来。
“感情就是逗咱们玩儿,说了归齐还是太子说了算。”最后圣旨下来, 修陵的差事给了人在江宁的曹寅, 银子的事儿康熙没提, 但哥几个心里有数。
曹寅管着江宁织造手里头有钱, 皇阿玛又素来惯着他,这两年听说又准他掺和贩铜的买卖,这次明里是曹寅想辙弄银子修陵,背地里怕是还要让他赚一笔。
其次要是能找着前朝宗室后人就更好办了, 明陵都修好了, 直接打发去守灵, 世代不得离开, 岂不是一举两得。这样的法子几个兄弟没谁都想到了, 再瞧瞧最近出了毓庆宫的太子,朝堂之上又亲亲热热的两父子,这主意必定是太子出的。
“太子是储君, 为皇阿玛分忧是应当的。”四爷看了一眼出言抱怨的胤禟, “这话以后别说了。”胤禟性子一来就容易放肆,以前四爷就看着也不说, 如今说习惯了胤禟也听惯了,四爷一张嘴他就老实了。
但说是这么说,四爷自己心里也不得劲。自己的折子里写的, 尤其修陵银子从哪儿来这一条,简直跟圣旨里的办法南辕北辙。在他眼里皇阿玛这办法就是饮鸩止渴,瞧着是皆大欢喜,其实更加助长了朝堂之上捞钱没数的风气。
“四哥,喝茶。”四爷一脸漆黑坐着不说话,底下几个弟弟都知道怎么回事,五爷挨着四爷坐着,突然把茶盏往他跟前递了递,“您说的,这是好事。”
茶是今年春上的明前龙井,味道好还清火气。胤祺的意思全在茶里边,这事不管怎么样,那都已经定下了,四爷就是心里再窝火也得忍着。胤祺从小在太后跟前长大,从太后那儿别的没学会,识时务早就学透了。要不是如此,蒙古嫁过来那么多公主格格,怎么就老太后平平安安过了一辈子呢。
“嗐,要我说这都是闲话儿,哪说哪了就得了。”胤祐嘴上说得轻巧心里也的确不在意,这回的事儿说到底跟自己就没什么关系,工部顶天就是派两个主事过去瞧两眼,没什么大错处就行了。“今儿找我们出来不是说要说商队的事儿吗,老九你倒是说啊。”
“对对对,今儿出来不就为了说这事的吗。”胤禟被胤祐在桌子下边拿脚一扒拉总算醒过味儿来,“我昨儿收着信了,半个月前商队就已经从毛子那边启程往回走了,听说这回搜罗了不少好东西。”
“那是好事啊,毛子咱京城见不少,就是他们那儿的好东西见得不多。”毛子看着五大三粗不机灵,其实心里也鬼得很,好东西都自己收着,从来不拿出来。等到了跟外蒙边境闹起来的时候,又一个比一个狠。
“那行,你们没意见就行,咱都知道好东西那价钱也高是不是,到时候等人回来,几个哥哥是不是再追点本钱进来”信上说的好胤禟看着也高兴,但是到底多好不知道啊。
就知道银子水一样花出去了,尤其出外蒙的时候还在老十媳妇娘家那儿拿了不少,据说这一趟都花干净了,这不再找哥哥们要点可不成。毕竟欠弟弟的可以,欠弟媳妇的可不行。
“只要是东西好,银子是小事儿。”四爷不在意这一趟能赚多少钱,但是出发前他就叮嘱过胤禟,说定了若是能把火i器i火i枪带回来,那就什么都好说了。去年征噶尔丹之后,火器营那边又停摆下来,四爷一直记挂着这件事。火器营是好东西,哪怕不能收归己用也不该就这么荒废下去。
“行,有哥哥这句话我就踏实了。”胤禟这回南巡都还见缝插针出门跟人谈了好几笔买卖,听说收了好几个绣坊在手里,到底要干嘛不知道,但是这做事的架势还是起来了。
“不是,就这个啊,陈玄枳没信儿回来”胤祐听了半天发现自己要打听的怎么老没说到,都要急眼了。
“没信啊,就说了商队的事儿,七哥您有事找他”胤禟使劲回想了一下,肯定没漏了什么,“反正人还没回,有什么事儿等回来再说呗。”陈玄枳是个能干人,这回商队走那么远,他出力不少。自己的人回信里提了一两句,胤禟心里都有数。
“等等等,我能等有人等不了啊”胤祐说起这事儿就来气,“这老王八蛋八成就是知道要出事儿才躲了的,爷看他就是找死,赶明儿真回来了,头一个富察家就放不过他。”
要不说陈玄枳天生就是欠女债的命呢,前儿个上午自己去了衙门,听说刚出门富察家那位老姑娘就找上门来了。商队这一走啊,玉玳拢共也就收到过陈玄枳一封信,信里说的都是正事,别的什么都没有,玉玳也就没把信再给富察氏看。
况且回来之后堆了一摊子事儿就一直忙,弘曙如今已经能走了更是个不省心的,玉玳就压根没想起来富察氏那边。这下人突然找上门来了,还把玉玳惊着了,生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赶紧让奴才把人请进来。
可要不说怕什么来什么呢,富察氏跟着桃子一进门,玉玳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坏了。富察氏走路这姿态动作,十成十就是有了啊。但玉玳也不敢吓着人家,只得好声好气等着她坐下,又把屋里丫鬟全支出去,才张嘴问她今儿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福晋,我今儿来的确有事。”富察氏也是没办法了,陈玄枳一走就没了影儿,如今肚子眼看着藏不住了,哪怕自己天天在屋子不出门,也瞒不了多久。“就是想问问,陈玄枳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瞒你说,商队半个月前刚从毛子那儿往回走,要回来起码还得两个月,这也是往快了说的,要是蒙古那边有事耽搁,就不好说到底什么时候了。”
玉玳不想在这事上边瞒她,“但是他走之前专门到我这儿来了一趟,说万一二姑娘那儿有事,让我千万多照看。你如今找上门来,若是信得过我,有什么事就跟我说,能办的我都替你办了。”
玉玳这话说得真挚,再说富察氏也没别的办法了,犹豫片刻还是把一直裹着的披风解开,“福晋,就怕您笑话,我这肚子实在是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