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一直等到深夜, 才把人给等回来。玉玳在院门口等到被马云祥扶着都走得不大稳当的时候都吓着了, 她赶紧扶过他另一侧, 撑着人往里走,也不敢问到底是怎么了, 这架势是不是还伤着了啊。
院里头黑也瞧不清,直到进了屋玉玳扶着人坐下, 才看清他惨白的脸色,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啊。”胤祐坐在椅子上直大喘气, 玉玳见他不出声只好自己上手摸,可囫囵摸一边也没瞧见哪儿有血,哪儿碰不得。
“马云祥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指望不上已经蒙了的人, 玉玳只好转头问马云祥,可人奴才也没在圣驾前边伺候, 只知道各家奴才都候在外边等主子等不着, 都在外边急红了眼。又不敢贸然回去报信, 毕竟主院儿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万一人家就是阿玛儿子聊得高兴忘了时辰呢。
“行行行, 你别废话了, 不知道就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说头。”这时候还跟这儿瞎贫,玉玳气得指着他鼻子都不知道骂什么好。好在这会儿胤祐缓过来些,动了动手指,就让马云祥麻溜的滚出去了。
“放心, 爷没事,就是跪太久又饿又累,腿还麻了。”胤祐可真是从来没这么跪过,尤其自己腿上有疾,哪怕是小时候闯了祸犯了事,皇阿玛那也会找别的法子给自己补上。罚跪这一条,在自己这儿就从来没有过。
“先吃点东西吧,有什么事咱吃完了再说。”只要不是伤着了就什么都好说,玉玳扶着人坐到饭桌旁,“今儿是园子里准备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下午才到地方,能把屋子收拾出来就不错了,晚上的饭菜都是桑园里的厨子做的,瞧着花里胡哨天上飞的地下跑的一应俱全,其实真不怎么好吃。
“不错,味道还成。”玉玳看他拿着筷子绕了一圈又绕回面前那碟凉菜的时候,就知道这是没对他的胃口。要放平时吧,自己就不惯着他了,但谁让今儿他跟个小可怜似的回来。他天天在康熙跟前装孙子,总不能回来还不让人吃口顺心饭吧。
“我去煮个面,你等等。”这么晚了也来不及做别的,再说别的自己也不会。一听玉玳要自己动手,胤祐心想着要不还是别麻烦了,但身体明显比较老实,立马乖乖的点点头让她快去快回。
自己住的院子里有个小厨房,下午收拾利索这会儿已经有粗使的婆子在里边干活,灶台也已经烧热了。玉玳进厨房的时候还把人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办砸了什么事儿让主子亲自来教训奴才。
“没事没事,你赶紧把灶台准备好,我用一下。”这回不像上次偷偷摸摸在都统府什么都得自己来,有葡萄在一旁帮着和面,打卤面很快就搞定了。玉玳这回用卤子是用的厨房大师傅自己带的卤牛肉和香菇沫儿,汤用的晚上备的鸡汤底儿,葡萄再临时炒几个小菜,端出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嗯,还是你做的好吃。”一桌子山珍他瞧不上,一碗面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玉玳晚上也没吃可这会儿已经过了劲儿,想吃也吃不下,便只坐在一旁陪着他。
“就你好养活,要天天都这样我看以后你也别老这么累,就在府里待着得了。”这一路过来玉玳是真有点怕了,以前在阿哥所的时候胤祐还没个正经差事,两人毫不起眼也没人上门来找茬,偶尔在成妃那儿装乖得着个小便宜也能高兴几天。
后来出宫自己怎么说也大多在府里待着,外边的事儿哪怕都知道那也差了几分真实感,尤其胤祐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自己多问几句就能被他拐到床上去,便有些忘了史书里的九龙夺嫡有多凶险。哪怕胤祐这个根本没入围的,也不见得能置身事外。
这回跟着出来,前边有康熙和太子,同船的还有个四爷,平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不过隔着几艘船转眼就传遍了。今儿又出了这么档子事,要说一点不害怕都没有,那还真是骗人的。
“怎么,咱们七福晋打算养着爷啊。”被咸香入味的酱牛肉开了胃,胤祐三两下就把一碗面吃了个干净,原本想拉着玉玳进里间歇下,可又被她拖到靠椅上坐下。
“你别担心,今儿没爷什么事儿。”胤祐看着蹲在自己身前仔细小心解下支架的人,不禁伸手摸了摸她脸颊。今儿跪在前边的时候自己脑子里也想着她,明明脑袋顶上老爷子还在那儿暴怒,可自己却总走神到她这儿,想着她好像跪在那儿也没那么难熬。
“你就老实闭嘴吧啊,有那精神不如靠着歇会儿。”支架取下来,玉玳把他裤腿卷到膝盖上,两边膝盖跪出来的淤青好悬没让她眼眶都红了。桃子端了热水来,胤祐脚踩到木桶里,烫得龇牙咧嘴,想躲又被玉玳按了回去。
“不许动,一会儿就好了。”现在不泡脚把淤青散开,明儿起来更难受。玉玳卷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滚烫的帕子敷在他膝盖上,胤祐本就生得白,便把淤青衬得越发吓人些。玉玳也不敢用力只好轻轻的揉,原本还怕疼想躲的人,没揉多久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等到再睁眼时全身上下都已经换了个干净,舒爽多了。
“怎么不叫爷起来。”脚下新换的布袜和千层底软得很,膝盖处的酸涩也好了不少,胤祐懒得起身就扭头看着正坐在梳妆台前的玉玳。屋里的灯只留了两盏,显得昏黄又暧昧,不像皇阿玛那儿照得如同白昼,刺眼又让人分不清到底身在何处。
“我倒是想,你也不瞧瞧你睡得多香。”玉玳透过镜子看看他,“醒来了就去床上睡,别再着凉了。”刚刚本还想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可再一抬头,人就已经昏睡过去了。
“得,刚还说爷的福晋最知冷知热,一眨眼又成爷的河东狮了。”胤祐拍了拍躺椅的扶手便慢悠悠的站起来往床上去,就是走到玉玳身后,还是没忍住拿手指勾了勾她手心,“福晋,爷一个人睡被子都暖不起来,你舍得啊。”
舍得,有什么舍不得的但说是这么说,到底没把他手甩开,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人往里间走。平常大多时候要早早起身,所以一直习惯睡外侧的人,今儿却脱了布鞋就滚到床里边去,还不忘拍拍身边的空档,催玉玳也赶紧上来。
“把帘帐放下来吧。”现在才不到三月也没蚊虫,平时睡觉也没把帐子放下来,今儿是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幺蛾子。但好歹今天他受了罪,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这么说玉玳招招手桃子和荔枝就赶紧把床帐全给放下来了。
放下了床帐,床里边就更成了个密闭的小空间,外边昏黄的烛光大半都被半透的纱帐挡住,只有些橙黄洒在被褥上,十分温柔。也就到了这会儿,胤祐才真的松懈了些。
“今儿皇阿玛在前边大发雷霆,黄河河道年年水患,可年年拨银子修筑河堤还是年年如此。上午皇阿玛见了本地臣工,下午就把太子和我们就叫过去了。”胤祐没想到太子的手能伸的这么长,老爷子虽没明说,但句句话都是冲着太子去的,难为这些弟弟都吓得鹌鹑一样跪在后边陪着,他太子爷却还是依旧那副万事不着急的模样。
“啊太子在这里边捞银子了”胤祐躺得低,脑袋紧挨着玉玳肩膀,一呼一吸全喷洒在她幼白的脖颈处,惹得玉玳连打了几个哆嗦,也不知道是被他的话惊的,还是痒的。
“没有,银子都是走老四的手出去的,太子碰不到。”胤祐轻轻的摇摇头,再示意她给自己拍背的手不要停,“就是来面圣的臣工都只说好,不说忧,报喜的话绕来绕去,还是全归功到那几个老头脑袋上去,皇阿玛听了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