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见朱沅目光和话语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令她不由心中怦怦直跳,但想了又想,脸上浮现坚毅之色:“若是成了,这是我心心念念求来的,只有感激你的份,如何会怨你?是死是活权凭自己过,且我也不是那吃素的猫。”她自那肮脏地方出来,岂能没两分手段?
朱沅便冲雀环点了点头。
雀环将个包袱放到桌上摊开,当中放着两个香囊和一个油纸包。
秦卿看得莫名其妙:“这有何用?”
朱沅指尖轻点,面授机宜:“东西就这么摆着,自然看不出朵花来,却看你怎么用了……”
一番话听得秦卿心中大动,随着朱沅所说,一时喜,一时忧,到末了竟觉着也有七分把握。
她再看那两个香囊和油纸包,神色就多了几分炽热。
过得一阵,又吞吞吐吐的道:“你这药,管用么?不会害了他罢……”
含素原本就非常不屑秦卿,若不是朱沅说要靠着这女人来一劳永逸的解决方家事情,她定要拦着朱沅,不许她来见这样声名狼借的贱女人,此时听她质疑,不由大怒:“他都只剩了一口气,我们姑娘犯着着害他?”
雀环也同仇敌忾的道:“就是,只管等着他死好了!”
秦卿气了个仰倒:“你!你们!”
朱沅却不会为了她去斥责自己忠心耿耿的两个丫头,只是笑着岔开话题:“这样罢,你若不信,只管待会远远的随着我,看我住在那一家。但凡有事,只管报官。只有一条,若你事成,却不许提我的名字,从今往后,见面只作不识,明白了么?”
秦卿强按住了一口气,狠狠的瞪了含素雀环一眼,恨恨的道:“明白了。”
自临江阁出来,含素果然看见秦卿远远的跟着,不由又怒又急:“姑娘!你为何替她出这个主意?将来若真牵扯到姑娘身上可如何是好?”
朱沅摇了摇头:“无需担忧。她真瞧见了,才能心中大定,心定了,才有底气,有了底气,才能成事。”
雀环眉头皱得能夹蚊子:“……不成怎么办?”姑娘最近是在看医书没错,也不能一会子便成了神医罢?
朱沅笑道:“那些物件又没写我朱沅的名字,就凭她空口白牙的就能攀咬不成?那也要看看她身能不能令人取信。”
雀环恍然大悟:“她这样的人,说的话,谁又相信?”
含素仍是担忧:“便是她成了事,能否信诺不将姑娘说出去?牵扯进去总是不美,令人说嘴。”
朱沅叹了口气:“你们凡事多思,她若成了,只怕恨不能从此不与我相见,必要将事捂得紧紧的,担心走漏消息的,是她才对。”
含素想了一阵方才明白:“正是,装神弄鬼的,越少人知,她这位置才坐得越稳。”
旋即又惭愧道:“姑娘说得不错,原本我们该替姑娘分忧,不料却不能事事想在姑娘前头,反倒要姑娘解惑……”
话音一转,她又叹道:“还记得从前,姑娘还常需婢子出主意,这一恍眼,姑娘这眼界行事,婢子都看不明白了。”
两人姐妹一般长大,含素向来是比朱沅更老成些,如今朱沅两世为人,自然不同了。
此时闻言,不由心中一跳,左右一想,这两人对她情如姐妹,就算看出些破绽,只要她还是朱沅这个人,倒也不必疑心她们对她不利。
秦卿却是一路跟着,见这主仆三人进了朱家院子,这才安心。
这一片都是官宅,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来住个三两天,耍个江湖把戏唬人的。
便不是,且看那门房对这位姑娘熟稔的态度,到时叫官差押了这门房问话,顺藤摸瓜,也就晓得这姑娘身份了。
朱泖撑着腮出神。
凤歌上来提醒:“姑娘,咱们要去上房看老爷了。”
朱泖一惊,却没起身。
过得一阵,她看着凤歌,喃喃的道:“你说朱沅,是不是像变了个人似的?”
凤歌笑道:“女大十八变,大姑娘变了,咱们姑娘自是也变了。”
朱泖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朱沅还是朱沅,但的确有什么地方变了。
从前朱沅虽然会稳稳的压着自己一头,但她处处留有余地,有时还会主动相让。
但如今,她半丝亏也不吃,行事狠辣。
想到那一夜一匣子的针,朱泖又一阵肉紧:这不是从前的朱沅做得出来的!
甚至昨夜,爹爹的伤,她也疑心是朱沅动了手脚……只是口说无凭,嚷嚷出来谁会信她?只怕还会招来朱沅的报复。
大夏天的,朱泖只觉身上发冷。
朱临丛趴在床上,吩咐贾氏:“拿笔墨来,我要给方大人写信,给母亲写信!”
贾氏看了一眼柳氏,不敢动作。
柳氏呵斥道:“都成这样了,还不消停!你写信做甚?”
朱临丛道:“你这泼妇,这事岂是你拦得了的?我自是要写信给方大人,请媒人,换庚帖,不能拖延。你不主事,自请了母亲过来做主。”
柳氏冷笑:“这满屋子的婢女婆子身契全在我手头,你且看看谁敢予你送信?我说得出做得到,谁送了,就卖谁。男子卖去挖矿,女子卖去窑子!”
朱临丛暴跳如雷,横手一扫,将床边的杯盏扫落了一地,不慎又牵动腰伤,痛得直嘶气。
柳氏镇定的令人进来扫了,丝毫不为所动。她渐渐儿发现了,做贤妇劳心费力,如今做个泼妇,反倒痛快了。
正这时,朱沅和朱泖连袂而来。
朱沅坐到朱临丛床前的凳子上,休贴的问道:“爹,你可觉好些?”
朱临丛正好拿她撒气:“你这不孝女,若不是因着你有意撒手,我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