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回过神来,也没法同朱沅计较了,笑着揭了过去。
一经交手,何庭芳只觉这朱沅枣手,你“心直口快”,她比你还要“心直口快”,你言语推赖,她更是瞬间变脸。竟是个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的性子。比之朱泖是难缠多了。
因着一下来了两个朱姑娘,为免叫混了,这伙姑娘们迅速的改了称呼,只管叫沅妹妹、泖妹妹了。
这几位姑娘,因着某些不可直言的原因,素日里虽在一块玩耍,但总有些免不了要互相带刺的,但是同朱沅说了几句之后,个个都不同她搭腔了。
只因姑娘们斗嘴,也是轻描淡写的,绝不会闹到脸红脖子粗的,这朱沅,却不相让,你说一句,她能直接给你将死,你再计较,那势必要将吵闹升级了。都是官家千金,不愿将脸皮撕破,索性不去惹这刺头了。
过得一阵,婢女们上了茶水点心,朱沅旁的也不吃,只端着杯花水喝。正好不用搭话,便专心观察起来。
殷舜美心不在焉。
朱沅瞧着殷舜美的目光,不时的望向一处,心里便有了两成把握了。
唐清波便提议:“咱们打双陆?”
何庭芳眼前一亮:“好啊,只是平素咱们两人一对正好,今儿却单了一人了。”
朱泖眼珠一转,存心看朱沅出丑:“往日都是我奉陪,实则这劳什子算得我头疼,正好才教会了我姐姐,今日偷个懒,让我姐姐上场了。”
众人有些诧异,何庭芳便掩唇一笑:这姐妹俩,还用得着挑拨?这双陆是要有些巧心思的,朱泖本就不成,由她教出来的朱沅岂不是任人宰割丢脸的份?也好,朱沅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嘴上争不过她,就手上回让她彻底丢次脸好了。
于是何庭芳便道:“那便由我来对唐姐姐,苏姐姐对薛妹妹,殷姐姐对沅妹妹好了。”
殷舜美双陆是玩得最好的,朱泖笑着答应:“这样最妥当不过了。”
殷舜美皱了皱眉,没有出声。
朱沅也没反对,婢女们搬了棋盘过来,两两坐定,开始游戏。
这双陆一套每人有十五枚棋子,两枚骰子,说也简单,就是掷骰子,按点数走棋。
但是掷到的两个点数怎么分配到那一枚棋子上,是先走大点还先走小点,那都是心中要算计的,没玩过的人绝对是一塌糊涂,没有还手之力。
朱泖那也不去,就笑吟吟的站到朱沅身边看她下棋。
殷舜美举手请朱沅先行,朱沅也不客气。举手一掷,两枚骰子滴溜溜的落下。
殷舜美脸色瞬间就变了。
朱泖尤未发觉,只是兴致勃勃的盯着棋盘。
其余两桌因着要看热闹,纷纷放了水,迅速结束,前来围观。
何庭芳见殷舜美脸色,便用扇子挡着唇,边走边对唐清波道:“瞧她这臭得,殷姐姐赢得都觉不耐烦呢。”
唐清波也跟着嘻嘻一笑。
两人这是故意要拍殷舜美的马屁,这番言论的声音虽不大,却也不太小,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谁知殷舜美额上竟浸出了汗,抬起眼来,意味不明的盯了这两人一眼。
唐清波与何庭芳心中一惊。
她们几个为何常常出入方家,彼此心照不宣的,便是送给方夫人看。
方老爷是从三品大员,而她们的父亲却大多只是七、八品的小官。这次机会,不次于一次登天之机。是以几位都摒弃了羞耻之心,一而再,再而三的送上门来。
只是这事情是这样做的,却不能这样明摆着说,必须得有个明面上的由头。
殷舜美就是这个由头:表姑娘初来乍到,家中没有年纪相近的姑娘,请几位姑娘来作伴。这条是说得过去的。
所以她们平日里互相针对,却从不敢惹殷舜美,惹恼了她,把脸一沉,不同你结交,你便没了这条高攀的路了。
她们一个个儿的,都只捧着殷舜美,这次也是将朱沅这软脚虾送到殷舜美面前,成全殷舜美的威风。难不成殷舜美并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几人忐忑的走近,只见殷舜美沉着脸,朱沅却是镇定自若——这是什么情况?
朱泖却是从头看到尾的,一张脸早青了白,白了青。
几人不由将目光移到棋盘上,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竟是朱沅所执的黑棋呈压倒性的胜利,而殷舜美所执红棋勉强挣扎。
众人脸色一下不好了,这不是反过来让殷舜美丢了脸吗?
何庭芳这个配对人更是惶恐,殷舜美一定会记恨!
几人对了下眼神,咬牙切齿的恨上了朱泖:好哇朱泖,平日看你狗腿的模样,没想到你还挺会阴人!我们不知道你姐姐会不会双陆,你是她亲妹,还不知道她的水准?!分明是挖个坑让人跳啊!
朱泖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要知道绝对叫冤:她自己还是最近才学成的呢,朱沅却连这双陆棋的边只怕也没瞧见过。
不过她这时虽不知众人在想什么,但却知那目光是不善的,也知道包括殷舜美在内,众人都要埋怨她。
朱泖拿帕子按了按额角,心中一阵翻涌。
她不怨自己今日不顾自家颜面,当众为难亲姐。反恨朱沅扮猪吃老虎,害她得罪了众人。
一时双目便似利刃一般直往朱沅脸上扎。
朱沅淡然笑着,她现在的心理,用咱们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方荣圃那边下功夫是必须的,这方夫人和各位姑娘们身上下功夫也是必须的,务必要将朱泖领到人人嫌人人厌的道路上来,坚持这个方针一百年不许变。
所以她心情极好的在一圈黑脸的包围中啪啪啪。唔,别误会,不是那个带颜色的啪啪啪,只是落子攻击的啪啪啪。
一棋一棋的逼近,何芳庭苦逼啊,真想上来掀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