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小丫鬟通报了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又出来了,打起帘子请沈沅进去。
沈沅微微低头,抬脚跨了进去。
沈湘正懒懒的靠坐在临窗木炕的大迎枕上,看到沈沅进来,她也没有要起身相迎的意思,只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就算完事。
竟是连表面的功夫都懒得做。
沈沅脚步一顿。不过很快的她就面上浮起了笑意,柔声的说着:“我昨儿听薛姨娘说你身上不自在,如何,现在你可觉得好些了?”
一面说,一面隔着炕桌在炕沿上坐了下来。
沈湘面上的形容依然是懒懒的:“好些了。”
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在里面。
沈沅细细的看她。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姊妹,相貌多少还是有几分相像的。不过沈湘的肤色要暗沉些,没有她那样的白皙清透。
沈湘对此也引以为憾事,早几年就开始在脸上身上抆各种粉了,就是想要肤色白些。
一年多未见,沈湘的眉眼之间越发的艳丽了。
“那就好。”沈沅收回目光。又笑着说道,“这回我从常州回来,带了一些东西给你。”
招手叫青荷过来,将手里捧着的锦匣打开。
是一套赤金镂雕蝶恋花纹样的梳篦,两块香皂,一盒子茉莉粉和一盒子玉簪粉。
沈沅笑着在一旁说:“常州的梳篦是天下闻名的,到了常州,哪里能不买些梳篦回来呢?这两块香皂都是六合县出的,也都是很好的。这盒子茉莉粉和这盒子玉簪粉也非寻常铺子里卖的那些,都是质地上乘的。湘儿,这些东西你可喜欢?”
她知道沈湘的喜好,所以都是按照沈湘的喜好挑的这些东西。
而沈湘见了这些果然面上就出现了欣喜的神情,不过口中却是嫌弃的说着:“也就那样吧。”
沈沅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们姐妹之间的隔阂,自然不是送点东西过来就能立时消除的,总得慢慢的来。
这时就见旁边有个中年妇人伸手拿了那盒子茉莉粉起来,看着沈沅笑道:“大小姐肤色好,想必是从来不用抆这些粉的吧?”
沈沅皱了皱眉,抬头看她。
近四十岁的年纪,穿着松花色的夹袄,桃红色的裙子,料子都是绸的。头上还簪了一支金裹头的簪子,打扮的较一般仆妇好许多。
沈沅知道她是沈湘的奶娘,姓冯。
不过沈沅不是很喜欢这个冯妈妈,嫌她说话总夹枪带棒的,倒将旁人都当做傻子,就她一个人精明一般。
但母亲在的时候,总是劝她,说这冯妈妈好歹也奶过沈湘几年,服侍沈湘也还算用心,最重要的是沈湘极看重她这个奶娘,投鼠忌器,还是多少忍耐些。
于是沈沅当下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道:“一年多未见沈妈妈,沈妈妈瞧着倒是越发的年轻起来了。连松花色配桃红色这样娇艳的颜色都能压得住。”
冯妈妈并不晓得沈沅这话是在笑话他,反倒面上有得意之色,还抬手抚了抚鬓角。
沈沅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端了炕桌上的盖碗喝茶。
沈湘这时却瞧见了青荷手里捧着的另外一只锦匣,就忙问着:“这是什么?给谁的?”
“这是给泓儿的。”沈沅放下手里的盖碗,微笑着同沈湘说道,“我在常州也给泓儿买了些东西。想着要先来你这里,过后再到泓儿那里,所以就将要给他的东西也一并带过来了。”
沈湘哦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目光不时的就会瞟向那只匣子。
沈沅知道沈湘的心思,必然是以为她给沈泓买的东西比给她的要好。于是沈沅就让青荷将手里的匣子打开给沈湘看,又笑着说道:“泓儿喜欢看书练字,我也没有给他买什么,就买了一方红丝砚,一块松烟墨,并着两部新书罢了。”
沈湘懒怠读书,对这些自然是没有什么兴趣的,当下她就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不过面上的形容总是懒懒的,沈沅说三句话她都未必能说一句话,而且有时候还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那个冯妈妈又不时的在旁边开口阴阳怪气的说几句话,极没有规矩。
沈沅对这个冯妈妈真心不喜,几次想要开口呵斥,不过看在沈湘的面上,总不想因着这个冯妈妈的缘故将她们姐妹两个之间原就不好的关系弄的更僵,所以她还是忍耐了下去,没有说什么。
有些事总归是要慢慢的来的。
沈沅再坐了会,就从炕沿上起身站了起来,温声的问着沈湘:“我现在要将这些东西给泓儿送过去,湘儿要不要跟长姐一起过去?”
沈湘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她是瞧不上沈泓的。话都说不利索的一个人,而且性子还那样的温吞懦弱。
“我乏了,要歇了,就不过去了,你自己送过去罢。”
她斜倚在大迎枕上,身子纹风不动,一些儿要起身送沈沅的意思都没有。
沈沅也不以为意,反倒还面上带笑的和声说着:“那长姐过两日再来看你。”
沈湘这次只鼻中轻哼了一声,话都懒怠说的了。
沈沅带着青荷转身出门走了。沈湘立时就坐正了身子,拿起了装茉莉粉和玉簪粉的盒子打开来看。
果然细腻洁白,比市面上卖的那些粉要好。
冯妈妈看着那盒茉莉粉,口中却是说着:“这个大小姐也真是。哪里没有茉莉粉和玉簪粉卖?倒巴巴儿的非要从常州带了回来送您?她这明摆着就是笑姑娘您肤色不如她的白呢。”
沈湘平日极在意自己肤色暗沉的这事,又因着沈沅肤色白如初雪,早就心中不自在的了。现在听冯妈妈这样一说,她心中果然生气,就将手中的粉盒子撂到了炕桌上,一张俏脸上满是恼意:“她不过是长的稍微白了一些而已,倒生怕别人不晓得一般,不时的就要显摆一番。”
又赌气说着:“这粉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