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剑明、周风、天鹫子三人不一日出了青州府,进入济南府的地界。沿路之上,冬去春来,风光无限,但他们心中有事,岂会多看。过了济南府,再往北走,便是京师的范畴。
晓行夜宿,没两日,他们距离京城已经不过四五十里。这一晚,他们在一个小镇上住宿。次日,三人易了容,便向京城的方向而去。
于谦被冤杀的那一天是正月二十三日,而他们重返京城的这一天,却已经是正月二十八日了。
他们是由南而来的,眼看就要来到崇文门外,方剑明想起于谦被冤杀的那一天的事,当日种种,仍是历历在目,不禁有些触景伤情。
他心中暗道:“于阁老啊于阁老,你忠君为国,死也不肯逃离监牢,可天下之大,又有几人又能明白你?”正黯然伤神间,忽见前方围着一大群人,依稀记得那里便是于谦和王文当日被斩杀的地方。
三人走到近前,只听得“噼噼啪啪”,皮鞭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方剑明站在人群中往里一看,一双手不由紧握成拳。
原来,在上首的位子,一张太师椅上,正坐着一个人,那人正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的曹吉祥。在他的两边及身后,一共站了二十个人,内中一个看上去最有地位的,便是铁扫把。此外,场中还有大批锦衣卫和东厂的高手,郭长干、诸葛不凡、赛李逵等人,就在其中。
周风见了曹吉祥,目中射出一股怒火,传音对方剑明道:“相公,这个狗太监好不狂妄,咱们闯上去把他杀了。”传音的当儿,伸手摸着了用布包着的“泰阿剑”剑柄。
方剑明一伸手,按住了她的玉手,传音道:“杀掉曹吉祥,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你我现在功力尚未完全恢复,他身边又有不少高手护卫,倘若惊动了其他人,引起注意,我们进宫去见嫣妹的计划可能会被阻扰。”
周风想了想,将手从剑柄上拿开,传音道:“好吧,就让这个狗太监多活一些时辰。”
方剑明传音道:“风儿,你放心吧,咱们离开京城的时候,这个狗太监和石亨那个小人,都不会逃得过公义的。”
场内一片空地上,正有一个赤裸着上身的汉子,被两个东厂番子用皮鞭,一下一下的抽打着后背。瞧那汉子的后背鞭痕纵横,青紫一片,谁都知道他所受到的鞭打是多么的狠辣。
由于那汉子双手被捆,面对着曹吉祥跪下受刑,从方剑明所在的这个方位望过去,看不到脸面,因此,他也不知道被鞭打的是什么人。
忽听得边上有人低声道:“听说这个被鞭打的人还是一个蒙古人呢。”
周风一听这话,双眉一扬,但是没有发作。
随后,又听得另一个声音道:“可不是。你们大概还不知道,这个人叫做朵儿,原本是锦衣卫的一个副指挥使,曹公公的得意门生哩。”
第三个声音诧道:“他既然是曹公公的得意门生,为何会被曹公公令人鞭打?”
第二个声音道:“听说于阁老被冤杀之后,他每天都来这里用酒祭奠于阁老的忠魂,这样的人,世上并不多见了。”
然后,便是一片叹息声。
就在这时,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曹吉祥将手举了起来,那两个鞭打朵儿的东厂番子停了下来,走开两步。
曹吉祥道:“朵儿,你知道本公公为什么不杀你吗?”
朵儿道:“因为恩师不忍心这么做。”
曹吉祥道:“你知道就好,本公公对你怎样,你心里清楚,但你为何要违背本公公的意思?本公公已经跟你说过,叫你不要来这里祭奠于谦,你偏偏不听,本公公叫人打你,那是为了你好,要打醒你。”
朵儿道:“恩师对学生的好,学生铭记在心。”
曹吉祥语气一沉,道:“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那下次还敢不敢来这里祭奠于谦?”
朵儿沉默了一会,道:“恩师,学生来祭奠于大人,那是因为他曾经有功于社稷,并不是为了其他的。”
曹吉祥听了这话,气得全身一抖,指着朵儿道:“反了,反了,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本公公再狠狠的打,直到他反省为止。”
那两个东厂番子听了,又开始挥动皮鞭,在朵儿背上狠抽起来。一干老百姓见了,无不暗自叹息,但都谁也不敢出声。
锦衣卫中,诸葛不凡、赛李逵以及其他几个比较忠直的人看到这里,面上都露出了不忍之色,以郭长干为首的一班奸党,却是面带冷笑,对朵儿这个昔日的同僚,毫无半分同情。
郭长干更是走出来,指着朵儿骂道:“朵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不听曹公公的话。以你的行为,本该问罪论斩了,但曹公公念你是个可造之材,不忍杀了,才会留着你。你好好反省一下,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应该做。”
朵儿却是一声不吭,任由人鞭打。不一会儿,忽听得“咚”的一声,朵儿终因挨打过重,一头栽倒了下去,连头皮都碰破了。
曹吉祥对这个门生倒是还有些情分,并没有叫人端来冷水,将朵儿泼醒,然后继续鞭打,他只是挥了挥手,道:“将他给本公公关到监牢里去,过两天本公公再提审他。”说完,站起身来,将郭长干叫到身前,在郭长干耳边说了几句话,郭长干一副奴才样,不住的点头和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