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显然是认识的。
小晚打开门,向前的脚步却停住了,她缓缓将门恢复原来的位置,轻手轻脚地爬回床上躺下。
凝神倾听,楼下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她猜不到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但是没多久,凌朝风就回来了。
能感受到身后的人带着满满的怒气,不是平日里对自己严厉时那夹带着宠爱的气息,他是真的生气了。
这一夜,小晚睡得迷迷糊糊,梦里幻想出许多场景,见那娘子被她的婆婆欺负,见她的女儿被生生夺走,早晨一觉惊醒,心里砰砰直跳。
她坐起身,床上已经空了,相公早就起了。
这一次,能大大方方地开门出来,但二楼云蓬房外跪着的人也不见了。
小晚刚刚到楼下,便见丈夫从外头回来,大清早的,他竟是去了一趟镇上,把大夫带来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小晚来不及读出凌朝风眼中的目光,大夫便跟着他上了二楼。
缓缓走上来,见他们进了云泽,不是娘子婆婆的屋子,也不是她和她丈夫的屋子,小晚一直跟到门前,便见那位娘子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此时,云蓬房里有动静,门稍稍打开,似乎是不见门前跪着的女人,传来一声老夫人讥讽的哼笑,又把门关上。
之后似穿戴整齐了些,开门出来,见小晚在走廊里,便道:“伙计,打水来。”
小晚没有应,老夫人走近她,打量她的身子,哼笑道:“没瞧出来,倒是个有身孕的小娘子,可不是嘛,这世上但凡是个女人,就都能生,偏偏我家那只是下不出蛋的母鸡。”
她站在云莱房前嚷嚷:“锦心,你要睡到什么时候,还不来伺候我和你公公?”
可是屋子里半天没反应,怎么可能有反应呢,人家都晕过去了。小晚心中想,原来这位娘子叫锦心。
老夫人拍门,最后见门没有反锁,索性冲进去了,里头传来声音:“儿子,你媳妇呢?”
她很快就跑了出来,左右看看,见云泽房的门开着,她闯进去,便见儿媳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小晚跟进来,不等凌朝风开口,便先说:“她晕倒在走廊里,我们怕出人命,就请了大夫来。”
凌朝风一怔,便没有出声。
老夫人上前看了看,毫不客气地在儿媳妇脸上拍了两巴掌,斥骂道:“懒货,你装什么死,给我醒来。”
锦心稍稍掀动了一下眼皮,可是她太虚弱了,根本无力睁开双眼,她的婆婆却斥骂:“你一定是故意装死,想耽误我们的行程,我告诉你,我就是把你丢在荒郊野外,也不能误了这件事。”
却是此刻,她的儿子,娘子的丈夫从门前出现,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妻子,而后道:“娘,萱儿发烧了。”
老夫人一怔,便对大夫说:“先去看看我孙女,她可千万不能出事。”
大夫被拽走去了隔壁的屋子,房里顿时就剩下昏迷的锦心,还有小晚和凌朝风,她走上前为锦心将被子盖好,转身,相公就在身后了。
“晚晚,谢谢你。”凌朝风说。
小晚斜斜地看着她,脸上却带着几分笑意,她不想相公难过,她猜想这里头一定有什么缘故,扬起脸道:“回头要好好给我解释,不然有你好看的。”
凌朝风笑了,搀过她说:“这里是是非非,万一闹起来,怕伤了你,你到三楼去歇着,没什么事不要下来。”
小晚很听话,她知道凌朝风能应付一切,她现在身子不方便,留在身边只会碍手碍脚。
不多时,素素便来上工了,给小晚送了早饭上来,听说了昨晚的事,叹气道:“大庆也说,他瞧着那位娘子怪可怜的。都是女人,怎么天底下总有些婆婆,就这么爱和儿媳妇过不去。”
小晚说:“素素,你费心照顾一下那位娘子,估摸着她醒来若知道女儿病了,更加揪心。那位老夫人实在太恶毒,竟然要把自己六岁的孙女送去做童养媳,这只有穷人家养不起了才会做的事,他们家瞧着也不穷,怎么舍得呢。”
这样的话,一样传到了张婶的耳朵里,她气恼地说昨夜给孩子送药去,听见他们夫妻在房里说话,那男人颐指气使的,似乎要妻子伺候他云雨,妻子不从,他便骂骂咧咧,说她扫了兴。
如此一来,客栈里的人,都对老夫人一家子气恼不已,可怜那位年轻的娘子,想要护着自己的女儿,却力不从心。
不久,那家的人心安理得地下楼来吃早饭,询问路程,商议着要租一辆马车,但彪叔说客栈里的马车不外借,他们没法子,只能让年轻的儿子去一趟镇上,看看能不能借到马车。
锦心姑娘昏迷了一整天,素素时常去照看,上楼悄悄对小晚说:“我给她抆身,发现她身上有伤痕,像是被虐待过。”
小晚的心都抽起来了,她走出房门往楼下看,凌朝风漠然站在柜台里,乍一眼看着和往日没什么两样,可只有小晚能感受到,从他背脊上蒸腾起的杀气。
锦心和他……小晚心中一个激灵,她想起来了,端午节时在黎州府客栈里,他们说起孩提时的话,相公说在京城的客栈,隔壁布庄的女儿与他一般年纪,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
那锦心娘子看起来,是要比小晚和素素大一些,难道她就是布庄的女儿?
天色越来越晚,大庆都下了工来接素素,可却不见那家的儿子回来,锦心娘子醒了,果然跑回房里照顾发烧的女儿,但都吃过晚饭了,还不见儿子回来,老夫人着急了。
“都怪你,非要走什么旱路,这一天天耽误,你以为就能逃过去吗?”云莱房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动静,似乎还听见打人的声音。
“娘,萱儿还在发烧,求求您……”可不论锦心如何哀求,她婆婆也没有停止对她的折腾。
却是此刻,客栈里进来两个身材瘦小却面相凶恶的男人,不是地痞就是流氓,而他们中间,站着一位妖娆媚俗的妇人。
她目光谨慎又好奇地朝客栈里打量了一番,并没有直直地闯进来,站在门口问:“凌掌柜是哪位。”
刚要上楼的凌朝风转身道:“在下正是。”
那女人被凌朝风的模样气质一怔,眼眉顿时柔和了几分,笑着说:“凌掌柜,深夜到访实在叨扰。奴家是万花楼的人,你们这里有位客人在我们那儿吃了花酒不给钱,人我们是暂时扣下了,来问他的家人讨了银子,自然就放回来。”
凌朝风朝楼上一指:“请便。”
老夫人怎么也想不到,去镇上找马车的儿子,竟是进了妓-院花天酒地,人家讨上门来,足足十两银子就这么挥霍掉了,等她跟着一道去把人领回来,已是三更半夜了。
然而一切并没有消停,夜里那男人酒醒了,似要对自己的妻子用强,锦心不从,两人发生争执,惊动了隔壁的公婆。
老夫人冲到云莱,本就一肚子气的她,将儿媳妇往死里打,说便是她不中用,才要得儿子去外面找乐子。
“把她吊起来打,我看她服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