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可还好?可伤到哪里?”于珊见了春香就站起身,拉过春香问道。
“她只是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碍。”春香轻轻拍了拍于珊的手,摇头。
于珊嘴角又翘起来,虽是笑容,却有些冷,因为春香这意思是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想来也是,那丫头绝对不会承认她是旁人指使的。甚是简单的道理,若是于珊因为新婚夜吃了一碗生面闹坏了肚子,追究起来,完全可以推到水土不服上,虽说都在京城,水土不服有些可笑,可是各府的饮食习惯是不一样的,新嫁娘到了婆家,身子不爽利也是难免的。
而且于珊绝对不会闹开,因为闹开了丢脸的可是于府,旁人只会说于府不自量力,将个娇滴滴的小姐嫁到谢将军府去。说不定,谢昆离府的时候,于珊直接就不必跟去了,省的将来于珊死在了边关,两府闹僵得不偿失。
于珊灵光一显,咦,难不成这才是目的,那碗面不是恶作剧也不是下马威而是一个铺垫?不过越想越觉得可能性不大,谢府代代都是主母跟随守边关的,换言之,没守过边关的主母当的是名不正言不顺,谢府应该没有人有这闲心思坑害她吧?毕竟她不离京,对谁都没有益处的。损人不利己的事,肯定没人喜欢做的,那么,果然那碗面只是一个恶作剧。
于珊还是决定先抛开这些不提,但是并不意味着她会将此事就此放下。左右她在谢府至多也就待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她是不会忍气吞声的,有人想玩,她就陪着玩玩,反正一年后就要抛开诸事去边关了,傻子才会委曲求全。当然最起码要先搞清楚,究竟是谁想跟她玩。
不一会,青英就带着几个丫鬟抬了一个空的大号红木桶进来,然后几个粗使丫鬟开始一桶热水,一桶凉水的往里倒。
于珊听着哗哗的水声,心里舒坦多了,终于可以泡个热水澡了。
“大少奶奶,奴婢伺候您更衣吧。”却是青晴见于珊整个人放松下来,料定于珊心情还是不错的,大着胆子毛遂自荐道。
于珊眯着的眼睛没有睁开,说:“不敢劳烦青晴姑娘。”
青晴的脸色顿时变了,适才不是她的错觉,大少奶奶确实不喜欢她,可是今天才第一次在大少奶奶面前当值,究竟是为什么?
青晴在老太太身边留了七年,老太太的心思她不会弄错的。七年前,老太太收了她就是给大少爷开苞的,可谁知大少爷一心习武,没将一星半点的心思放在她身上,之后她就被谢老爵爷打回了寿安堂,继续服侍老太太。四年前,大少爷回京,老太太又为她铺路,可还不等成事,大少爷就被指了婚,为了于爵府的面子,老太太这边又歇了心思。好不容易等到大少爷成婚,她想着尽心尽力伺候好大少奶奶,说不定讨了她的好,就能成为通房了,老太太拨了她做大少奶奶的大丫鬟,本就是这个意思。
她的心不大,谢爵府的男人,不能有妾室,所以她也没指望将来有一天被抬为姨娘,更没敢奢望为大少爷生儿育女,她只是倾慕大少爷的风姿罢了,但凡他眼里有一丁点她的位置,她就肯为他舍了性命,就算一辈子只是个通房,也没关系。
可是,为什么,大少奶奶对她这般不喜,反倒对一直跟随大少爷的青英青睐有加?莫不是,大少奶奶相中了青英那贱婢?可青英虽然漂亮,大少爷对她没那心思呀,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多年没有动静了。青晴轻轻握了握手掌,没关系,大少奶奶很快就会发现,大少爷对青英没那心思,等那时,大少奶奶就会注意到,只有她是她最好的帮助。
于珊当然不知道这青晴心里打的是这个主意,她不喜欢青晴只是因为青晴不止是耍小聪明,而且太懒了!丫丫的,青英出去弄水找人,如水和如风都跟着帮忙去了,可这青晴带着如画和如玉,连步子都没有挪一步,比她更像等伺候的大少奶奶,她哪里还敢用她。
春香是于珊肚子里的蛔虫,一听着语气就知道这青晴不知道哪里惹得于珊不喜了。她抬头打量青晴,倒是好容貌,只是眉眼含春,有些虚浮,也不知道是哪个选进来的。只是,这是主子的事,于珊既然已经不喜欢青晴了,她也就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地提醒她多多提防青晴。
春香也不过问于珊,拉着于珊坐到了梳妆台前,开始小心翼翼地为她卸妆。不一刻,于珊的长至臀部的黑发就洒落下来,越发显得脸白的不像样子。
于珊抹了抹自己的脸有些无语,这是新娘妆还是鬼妆,脸色惨白,嘴唇血红,简直惨不忍睹,亏得新娘还说什么男才女貌,果然喜娘都是胡说八道的吧!
“大少奶奶还是先洗把脸吧。”若晴见于珊的眉眼低落,不敢上前,若英倒好像没有感觉到于珊的怨愤,只是见于珊抹自己的脸,才试着提议到。
“好。”于珊回头,给了青英一个赞赏的眼神,就站起身在脸盆里洗脸。
一直洗到第四遍的时候,水清了,于珊才觉得舒服了。她扬起干干净净地小脸,脸上的笑容甚是清澈。
青英看的一呆,然后好像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青晴的脸色却有些不好,于珊才名貌名都不显,外人只知道于老太太膝下出了个太子妃是倾城倾国之色,旁人提起于珊虽也说漂亮,但绝大多数人只当成是客套话,毕竟世人圆滑,好听的话又不需花费银两,不好只夸太子妃一人便捎带着于四小姐也夸奖一番。可今日一见,青晴才知道,这哪里是客套话,这大少奶奶本身就是极美极美的……
“好了,春香留下,你们都下去吧,我泡个澡。”于珊将脸抆拭干净就将人都遣了出去,她不习惯旁人服侍着洗澡,那感觉好像回到到了现代的大澡堂子,洗个澡都被人围观。
“是。”这话说得倒是异口同声,几个丫鬟也都鱼贯而出。
“青英,大少奶奶可真是好容貌,你说是不是?”青晴出了门子就忍不住试探,若是青英与她一般的心思,定是会对于珊的容貌产生危机感甚至不满。
怎知青英只是瞪了青晴一眼,那一眼好像要将青晴看透一般,而后她淡淡地说:“莫非,老太太不曾教你莫要非议主子?我七年不在京城,倒是不晓得谢府的规矩改了。”
这青英是谢昆唯一留下的丫鬟。她自小就服侍谢昆的,只是谢昆是男孩子,又独立惯了,服侍的丫鬟只不过是个名义,甚少接触到谢昆的日常生活。七年前谢昆跟随谢天亮离京,在老太太的强烈要求下,只能挑个丫鬟带上。那时唯有她身子不娇弱,站的挺直,谢昆随手就点了她。老太太见她容貌尚佳,便允了。
其实,谢昆院子里的丫鬟没有一个丑的,他长的漂亮,谢老太太和齐氏为他选丫鬟的时候,只说奴才不能拖主子的后腿,便只选用容貌上佳的,便连谢昆的小厮都是漂亮秀气的。她们什么心思,老爵爷和谢昆都知道,不过谢昆心思不在这后宅上,便也懒得抗议,反正他的眼里心里是没有她们的。
“哼!”青晴冲着青英离开的背影轻哼一声,得意什么,白瞎了边关七年,至今未破身,活该她一辈子近不得大少爷的身。想起谢昆,青晴的脸有些红了,那仙人一般的模样啊,若是能一度*,便是死也值得了。
“晴姐,咱们?”如画看了看青晴迷离的神色,又看了看领着如水、如风离开的青英,大着胆子问道。
青晴被如画打断了幻想,有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说道:“咱们什么咱们,回去!”
“小姐,大夫人虽然回京三个月了,但目前也只是接手了厨房,其余的采买和人事,都是二夫人在管,据说……这都是谢老太太的意思。”春香小心翼翼地为于珊按摩着头皮,仿佛是不经意就将她打探到的消息诉诸于口。
咦,有意思的很,这话说起来,可不就是她婆婆给她难堪嘛,刚接手了厨房就给她一碗生面吃?不过,这木蓝蓝可是谢老太太的嫡亲侄女,怎么好像谢老太太偏袒齐氏而不是木蓝蓝呢?
奶奶总说谢府的人丁单薄,据她来看,可真是不单薄,就这么几个人就勾心斗角起来,果然不愧是世代与木府结亲的府邸,上辈子她就总结出一句话,有木家女的府邸就是江湖,宅斗厮杀样样不缺。
不过不管这事是谁指使了,这明显是把她于珊当成枪使了,这是逼着她站队呢。
于珊躺在澡盆里,脸上挂了冷笑思忖片刻,然后她将头沉到水里,憋了会气,再出来脸上已经满是笑意。
春香正给于珊按摩着头皮,见于珊沉下了水,只有一头的黑发飘在水面上,她面色一紧却也不觉惶恐,于珊的怪癖不少,她若是心情不舒爽,洗脸或者洗澡的时候就喜欢把自己埋进水里,等再出来就又恢复正常。于珊这出嫁第一日谢府就出糟心事,这让春香原本坚信的谢昆是于珊良配的信心动摇了。
于珊泡完早出了浴桶,她只穿了一件红色的单衣坐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抆着头发,她想不通木蓝蓝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她没有好处的,眼下对木蓝蓝最有利的就是拉拢她,让她站在她的一面,从齐氏手里夺回掌家之权,木蓝蓝是聪明人,自掘坟墓的事,她怎么可能会做?
那么,就只能是有人,挑拨离间!当然用上博弈论,也不乏这事就是木蓝蓝指使的,为的就是让于珊以为齐氏或者谢老太太在挑拨离间,从而站到谢老太太对立面去。
“珊儿可是睡下了?”
于珊正忖度着木蓝蓝存哪种心思更可能,就听见外间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声音柔柔的,虽不及佳仪的声线好听,但这声音让人听了也是心情甚好,几乎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于珊就忆起七年前木蓝蓝也是持着这一幅好嗓音,一边褪下玉镯,一边对老太太笑言,‘姑母,这怕是你从观音那里领出来的吧’。她倒是不知道,木蓝蓝的声音竟然在她的记忆里扎了根。
于珊眼睛一眯,迅速站起身,将衣架上的嫁衣往身上一披,抢在守门的荷花问话之前开了门,她甚至没来得及打量门外之人,就先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喊道:“母亲。”
木蓝蓝看见房门猛的打开,就是一呆。
眼前的小姑娘低着头,她看到她的容貌,虽然衣衫不整,头发还湿漉漉地低着水,可这礼仪做起来滴水不漏,恍惚见,她倒是回到了自己的十五岁,她被宫里的嬷嬷折磨了十多年,可她十五岁的时候也做不到这般流畅。谁说大盛王朝木家女是天之骄女,这于珊比起木家嫡女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木蓝蓝忍不住心里暗叹了一句:我儿好福气!
“出来做什么,眼下春寒料峭,惹了风寒就不美了,快快进去。”木蓝蓝伸手扶起于珊,拉着她的手就往屋里走。
于珊这才得了空闲去看木蓝蓝。蓝蓝已经四十出头,长的极美,与谢昆有七八分相似,面上保养的却是很好,只是眼角多了些皱纹。可木蓝蓝的手竟不如寻常夫人,这手有些粗糙,磨得于珊的手痒痒的,可是这温度却让于珊生出几分眷恋,这感觉很奇怪,仿佛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