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宗整天闷葫芦似的,年纪又小了些,且不说他。承业却是个好高骛远的,自以为风流倜傥,一天不是吟诗作对就是拈花惹草的,文章做得差强人意,却和身边的丫头不清不楚。都十五了还没有考出秀才来。
老太爷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举人都已经考出来了,中进士的时候也不过才十八岁。
姨娘生养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看了眼正襟危坐的大嫂,二太太撇撇嘴,又想这妇人也真毒!安排在业哥儿身边的丫头,个个鲜嫩的和水葱似的,她也不用做什么,业哥儿在一群莺莺燕燕中,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有了别的想法,孩子能有多大自制力……
柳姨娘明白是明白,可她一个姨娘,再得宠也管不到孩子的教育上去。这可是嫡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责任。嫡母安顿庶子的生活起居天经地义,大老爷也没权利横加干涉。何况业哥儿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时老太太又拉起宗哥儿的手道,“你也是个好的。前儿刚过了县试,才一个多月又要去考府试?可要仔细着身子,不可用功太过,你才多大啊?”
古代士大夫阶层享有很大特权,进入特权阶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说考秀才吧,就要经过县试、府试、院试三道关卡,j□j场考试,不比现代考上名牌大学容易,甚至还要难上几分。宗哥儿开蒙晚,年仅十二就考过了县试,已经算是难能可贵的了。
宗哥儿恭声道:“回祖母的话,父亲如此安排,也是为了孙儿好。成与不成,总要下场去试一试。”
老太太连连点头:“试试也好,试试也好,这次你们兄弟两个一个考府试,一个考院试,都考过了,也让你们父亲高兴高兴。”
宗哥儿深施一礼,“孙儿谨遵祖母教诲。”他年纪虽小,但却极为老成,而且是个寡言少语的,问什么答什么,一句废话不多说,与健谈的承祖承业完全不一样。
老太太就笑:“你这孩子倒是和你祖父最像,都是这么的沉默寡言。”
大太太看着宗哥儿,心里就想起了姑妈向太后的话:“你是个没福气的,自己养不出儿子!你和柳姨娘斗了半辈子,她养的业哥儿是不可能拢得住了。倒是宗哥儿,娘没有了,你正好多多抬举他,让他记住你的好。别老是觉得孩子是奴婢生的,下贱!拢住他的心最好,就是拢不住也没什么,将来在娘家这边找个能干的媳妇,和你一条心,等老了你也算有了依靠,你出嫁的女儿也有了娘家哥哥的帮衬。”
大太太这几年对宗哥儿也就渐渐好了起来。宗哥儿也很争气,虽然开蒙的晚,但人极为刻苦,渐渐在课业上头也就追上了二爷承业,杨老太爷尤其喜欢他。宗哥儿对她这个嫡母也很是恭敬。
大太太不由有些后悔年轻的时候不该那么拿捏宗哥儿他们母子。
承宗便微微有些脸红,大家也跟着一起笑。
老太太道:“咱们杨家不比旁人,你们要给祖父父亲争脸面。”
“是!”三个孩子一块儿躬身答应。
老太太挥挥手:“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去学堂吧!误了时辰可不好。”
男孩子们鱼贯出了松鹤堂。
男孩子们出去了,八姑娘雨馨终于找到了机会,蹦跳着扑到祖母的怀里,撒娇道:“祖母,我都好几天没看见祖母了,祖母你想不想我?”
老太太慈祥地笑着:“你这小猴儿,一来准把祖母这里翻了天!”倒是十分宠爱这个嫡孙女的样子。
雨馨就拉着老太太的袖子不依。嬉闹了一阵,老太太又把二姑娘雨嘉叫到身边。问起了她备嫁的情况。
雨嘉今年十六岁,在古代已经是大姑娘了。长得身段袅娜,形容秀美,兼且规行矩步,一言一行极有法度,比爽利洒脱的二太太更像一位大家闺秀,只不过性子有些清冷,有点目无下尘的意思。
雨澜习惯性地用职场的眼光衡量雨嘉:这种人如果放在职场中,会是一个能干的领导,完成业绩指标完全没有问题,但她下属的日子一定十分不好过,同样,上司的日子也不会很舒服。
二太太千挑万选,选中了礼部侍郎丁家的嫡长子。礼部侍郎丁干是老太爷的门生,前阵子内阁次辅赵吉真致仕回家,老太爷便举荐了丁干入阁,据说皇上已经初步同意了下来。
得知消息后,二太太十分高兴,对这门亲事也就更加满意了。
年纪大点的几个姑娘都在认真听着老太太和二姑娘的谈话。听了几句,四姑娘雨霏眼中就掩饰不住地露出一丝羡慕的神色。
五姑娘雨霞虽然极力掩饰,也难掩心中的欣羡。
二姑娘的婚事定在今年五月。三姑娘早夭,雨嘉出嫁之后,就该轮到四姑娘雨霏和五姑娘雨霞了。雨霏今年已经十五岁,三个月前就已经及笄了,可大太太至今没有开始为她相看人家,说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
雨澜乖巧地站在大太太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祖母、两位太太以及众多姐妹,揣摩她们的个性喜好,盘算着自己的出路。
在她看来,杨家内院就像个大公司。老太太是董事长,具有最高裁决权;大太太是总裁,总揽大小事务;二太太是副总裁,除了查缺补漏,更重要是制衡大太太的权利;各位小姐就是中层管理者,下边各有一套班子。
她呢,也算个小小的中层,却是混得最差的那种。上司不信任,时刻想着给她小鞋穿;手下的员工不听使唤,身在曹营心在汉……
前有狼后有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而且这地方又不兴跳槽!老板是不可能换滴!
她该怎么办?
原来那个胆小懦弱的杨雨澜当然一筹莫展,可她早已不是杨雨澜。她是几经锻炼,打过雨吹过风的职场小强李蓉!
默不作声地,一份异世奋斗的计划书已悄悄在脑海中酝酿……
☆、10 智雨澜状告王妈妈
正说着话,就有丫鬟进来禀:“五太太来了。”
“快请!快请!”老太太一叠声地说。
不一会儿,就有个穿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的女子进来。一进来就跪下给老太太磕头:“媳妇又来晚了,请母亲责罚!”
老太太急忙叫丫鬟扶了起来。“不妨事,不妨事!”只有疼惜,没有不满。
五太太这才站起来,在二太太的下首坐了。
雨澜细心打量起这位年轻的五婶婶。
刚二十出头的模样,身量不高,娇小秀美,笑的时候左颊有个浅浅的梨涡,十分的讨喜。只是看上去面容非常憔悴,眼角眉稍都是愁容。
杨家五老爷是老太太的老来子,老太太三十五岁才生下他,对他爱如珍宝,老太爷忙于政务疏于教育,五老爷性子就有些佻脱,年纪小的时候经常和簪缨钟鼎之家的公子们斗鸡走狗,赏花玩柳,很有些纨绔之名。好在本质不坏,大了终于慢慢收了心回来。不过终究不像几位哥哥,在科举上有所建树。总算老太爷当着首辅,便给他捐了官,如今在都察院任着巡城御史。
五太太出身江南大族谢家,谢家书香世家,祖、父辈官职虽然不高,但却家业兴旺,人才鼎盛,多有人在朝中做官。这门亲事也是老太爷亲自相中的,为的就是五太太的贤名。指望着五太太能把五老爷带上道去。
五太太为人开朗大方,丝毫没有世家小姐的酸腐之气,嫁到杨家之后一心孝敬公婆,而且从不掺合后院的争斗,杨家上上下下没个不喜欢她的。
难得是这盲婚哑嫁的时代,五老爷与她一见钟情,伉俪情深,自从有了五太太,竟将其他女人一概视作土鸡瓦狗,年轻时惹来的风流孽债全都一一处理干净,房内除了这个正妻,不要说妾室,就连一个通房都没有。
妻贤夫祸少。在五太太的影响下,眼看着五老爷越来越上道,衙门里的差事也是越办越好,上峰对他的赞赏也眼看着越来越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