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品评帝都王孙公子们诗才的簪花诗会上,我将手中唯一的一朵杏花放在了署名韦林的那张诗笺上。
看着园中各家的名门仕女们,我的唇畔扬起一抹微笑,就算这些闺秀中会有不少和我同时入宫,但我却已经比她们领先一步。
有了容郎的帮忙,我想,我的名字这会子已经被记在了圣上的心里。
可是为什么,册封的时候,品级最高的却不是我,我只被封了个五品的才人,最高的三品婕妤却被裴家的那个女人抢了去。
我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果然是明艳照人,是难得一见的绝色。
容郎不是说圣上最恨的便是裴家的女子吗,那为何还要予于她们高位,莫非是因为永寿宫的裴太后。
最初的不平过后,我很快就重又心平气和,便是此一时她品级在我之上又如何?便是她生得再美,只怕在这宫里的命运也和她那位那位昭仪堂姐一样,不会从圣上那里得到一丝半点雨露之恩,恐怕至死都会是处子之身。
果然,虽然在我们这批入宫的嫔御里她是第一个被宣召到甘露殿去的,却是无功而返。旁人都说是德妃故意坏了她的好事,只有我知道,便是德妃不故意去捣乱,圣上也是不会碰她的。
涵碧亭一番闲谈之后,我倒是对她心生了几分好感,在这宫里,难得遇到一个也喜读诗书之人,且又相谈甚欢。
她似乎极为想同我交好,这倒让我又生出几分警惕来。她的示好实在是太过明显,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这般喜欢和我亲近。甚至知道我病了之后,不顾得罪她的堂姐,也要帮我去请个太医来。
她说她之所以帮我,是希望我他日得宠之后亦能善待于她。她就像个算命的半仙似的笃定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圣宠隆厚。
我心中疑心更盛,难道她也知道些什么不成?也许和她多亲近亲近也没什么坏处,只有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德妃待我也开始与众不同,时常喊我去给她弹琴。每次我去的时候,都会见到圣上,他微笑着夸赞我的琴艺,但是却一次也没有宣召我到甘露殿去。
夏去秋来,我依然还是一个正五品的小小才人,不过,那位一心要和我交好的裴家庶女却是从三品的婕妤一下子也降为了才人。
真好,如今她也和我一样都只是个小才人了呢!
比起她以前的住处扶兰院,我更喜欢去她被贬居的幽篁馆坐坐,和她闲话一二。若是她脸上的神情能更失落难过不甘愤恨一点,我的心情一定会更好的。
但是让我意外的是,从她的脸上我几乎看不出失宠降位被贬这一连串的厄运对她的打击,她甚至不思谋如何再去博得圣宠,而是将她的妹子推到了圣上面前。
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圣上居然对她妹妹,那个小丫头片子宠爱有加。我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可是仍然住在幽篁馆的她却反倒是悠闲度日,活得更加逍遥自在。
她的演技可真是高明,差一点儿连我都要被她骗了过去,以为她真是想开了,放下了,不以争宠为念了。
结果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使了什么法子,暗度陈仓,居然又入了圣上的眼,先是升为美人,没过多久,又晋封为九嫔昭容。
虽然这些日子,圣上也时不时会来我的宫院小坐片刻,我也被一同晋封为九嫔修仪,但是在外人眼中,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与她交好,是沾了她的光。
可是我便是心中再恼怒,面上却不能露出分毫,也不打算露出分毫,就让旁人这么误会吧,在这宫里越是出风头,便越是死得早。
这不德妃就已经打算要出手对付她了吗,只怕她还不知道,她身边的那个云珍早就已经身在曹营身在汉了。
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另一个宫女云香也不是和她一条心的,一旦她那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便会第一时间跑到她妹妹裴嬿那里去全盘托出。
而我又为什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明白,则是因为她妹子裴嬿身边那个新提拔上来的宫女碧桃,是我的人。
那些日子里,裴嬿实在是太过得宠,我不得不防,便使计收服了一个她宫院里的小宫女,那宫女倒也不是个蠢的,在我的指点下,很快就升为了她的贴身宫女。
虽然我刚布好棋子,裴嬿就已经失了宠,但是这枚棋子却并不是一枚废棋,因为越到后来,我才越是发觉,碧桃这枚棋子用处可真是大着呢。
碧桃说云香发现云珍偷偷在她的卧房里藏了一瓶月月红花汁,我立刻去翻了医书,再一想到这几日每日必去昭阳殿的宋宝林,我便知道,德妃这是要下手了。
这倒是个好机会,让我可以趁着这趟子混水再给裴嫊的昭阳殿里加点儿好东西,因为我实在是不敢肯定就凭宋宝林的流产就能扳得倒裴嫊。
因为这些时日以来,圣上实在是对她太不同寻常了。
我抓住每一个和圣上相处的机会,不动声色的竭力将自己最美的那一面展示给圣上看,可惜却收效甚微。
甚至我不惜祭出最后的法宝。容郎告诉过我,圣上曾在隆兴二十二年的上元夜灯节救了一个小女孩儿,自此对她念念不忘。
为什么,为什么当晚救了我的不是圣上,而是容郎呢,虽然容郎也很好,但他毕竟不是那个万人之上九五至尊的帝王天子。
不过没关系,就算当晚救我的人不是圣上,我也可以让他以为他救的那个小女孩儿就是我。
我甚至都不需要说谎,我只需要在圣上无意中问起时实话实说,告诉他我也曾在隆兴二十二年的上元夜去看过灯市,被一位公子所救。
从那以后,圣上果然待我有些不同,我便明白他多半已经认定他当晚救的那个小女孩儿便是我。
可是圣上也不过是更常来我的南熏殿,但却从不留宿,比起裴嫊所受到的专宠来,他所给予我的恩宠简直微不足道。
还有圣上看我的眼神,纵然温情脉脉,但除了那一点温情却再没有别的什么了,不像容郎看我时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把我融化一般,那里头仿佛含着千言万语,却不能宣之于口。
这样的眼神我也曾在圣上眼中见到过,不过,却是在他面对裴嫊的时候。
我不能允许有这么一个劲敌挡在我的面前,所以裴嫊我是一定要除掉她的。为了这个共同的目的,我不介意帮德妃一把,让裴嫊的罪状再多上那么一条,一条在后宫之中屡试不爽,总是能置人于死地的罪名——巫蛊之罪。
可是这么重的罪过,圣上居然仍是一力维护她,硬是帮她给洗得干干净净,所有的罪名全都推到她的两个贴身宫女头上,她却是一点事儿没有不说,还住进了永安宫,天子的寝宫。
正当我心底发凉时,她却又被打入了幽篁馆,因了容郎的暗中设计。初时得知这个消息我还有些高兴,但是没过多久,我就知道我高兴的太早了。
不但圣上仍是不肯留宿在我的宫里,便是那个幽篁馆也被他守护得密不透风,任我想送些什么特别的东西进去或是想对里面的人做些什么统统都做不到。
明明是幽禁,却还保护得这样严密,纵然裴嫊离了永安宫又如何,她都已经被圣上挂在心里了,圣上对她的情意竟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更为深重。
果然,她在幽篁馆里关了还不到一年,刚刚入冬,就又被圣上放了出来。也真难为了圣上,为了把她再安回自己身边,拉了那么多旁的宝林、少使来打酱油。
看来,我一定要想个法子将这个女人除掉,否则在这个宫里我将没有任何未来,因为只要有她在,圣上的眼里就绝不会再看见其他女人的存在。
四月里,圣上带了不少宫嫔到北麓行苑去游春赏玩,这倒是一个好机会,特别是在得知裴嫊她们还会打马球之后,很快,很快我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既可以致她于死地,又不会让人查出来害她的人到底是谁。
我一向以为,若要去害一个人,不管成与不成,第一要紧的是不能把自己给暴露出去,一定不能让人查到自己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