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个中滋味两相知
弘昌帝足足冷了裴嫊三天。
这三天里,两人各睡各的,一个在含章殿,一个在知止斋,用膳的时候也不在一处。
橘泉和瑞草倒还好,仍沉得住气,每日只是服侍好裴嫊,并不多说一句。但是有一个人可坐不住了,第三天午后便跑到知止斋来找裴嫊。
“娘娘啊,老奴求求您,先跟圣上低个头,服个软,让圣上把气消了也就好了。不然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您二位不理不睬的,倒霉吃苦的都是奴婢这些身边侍候圣上的,还求娘娘体恤老奴啊!”长喜公公简直是眼泪汪汪的来求裴嫊。
长喜走后,裴嫊纠结了半天,快到晚膳时亲手做了两样小菜。弘昌帝不是借长喜的口要自已先服个软吗,那自己只好先低头,只是含章殿,她是决计不会去的。
她命橘泉把那两样小菜送到含章殿去,再跟弘昌帝回禀一声就说郑贤妃已经将那张琴还了回来。
哪知弘昌帝压根连橘泉的面都不见,直接让长喜收下东西,就把她打发回来了,当天晚上,也仍是没有回同心殿来。
裴嫊见状,心也有些灰了。本来在这种情形下她应该不计一切使尽浑身解数赶紧去讨好他,求得圣上回心转意。无论是她身为一个宠妃的职责还是为了她今后能在这宫中过得舒服些,她都应该这样做。
可也不知怎么的,明知自己该主动去含章殿向天子讨好求饶,可就是不愿意迈出那一步,连送个菜都要橘泉替她去跑腿。她只是觉得弘昌帝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了,不过一件小事,自己又不是完全违逆了他的意思,他便发了好大一通火。若她当真哪里做错了,他直接挑明了,或是训她或是罚她,她也毫无怨言,可他却一句话不讲,怒气冲冲的走了,完全让她摸不着头脑,不晓得他到底在气什么?
等到第五天的时候,连橘泉都开始劝她了,“娘娘,圣上这回似乎是真生气了,娘娘您要不还是去含章殿主动面圣吧?”
裴嫊见她一脸忧色,反倒有些好笑,“你家娘娘我还没被撵出去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娘娘——”橘泉还待再说,却被裴嫊止住道,“你不用再劝我了,我心里自有打算。”
其实她心里一点打算也没有,去含章殿跟弘昌帝请罪,她也不是没想过,但就算要去,她也绝不在今天去。
原来今天是她的生辰,先前她生母还在时,每年她生辰时都会亲自给她煮一碗长寿面。她生母去后,虽然再也吃不到母亲亲手煮的面,但每年的生辰,家中总也给她过的,只是自从入宫后,便再没人想得起来了。
她也不奢望弘昌帝能像给郑蕴秀庆贺芳辰一样大张旗鼓的操办一场合宫相贺的寿筵。只是希望他能知道今天是她的生辰,能陪她一道吃一顿饭,就别无他求了。
可是如今看来,便是如此心愿也还是奢求。她倒也并不如何失望,只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在今天跑到含章殿去摇尾乞怜。
她走到她的琴房之中,她这间琴室和弘昌帝那间清音阁完全不能比,整间屋子里只有一张琴,便是她从弘昌帝那里得来的那张归凰琴。
本来她给这琴取的是“归篁”二字,可谁知等弘昌帝替她刻好名字拿过来一瞧,那“篁”字却变成了“凰”字。她当时就问了弘昌帝,他却说这两个同音不同字,他如何知道她说的是那个“篁”字,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当时有提到幽篁馆那几竿翠竹,难道这意思表达的还不够清楚?
她信手而弹,反反复复将一首《长门怨》直弹了半个多时辰,才觉得胸中郁气稍解,再不若先前那般难受。
橘泉在外面唤道,“娘娘,该用晚膳了。”
她压根就没有胃口,本不想吃的,奈何橘泉和瑞草在门外一个劲儿的劝她,她只得出来想着随便吃两口应付一下。
等她走到桌旁,却愣了一下,紫檀方桌上只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寿面,并一双象牙筷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你们有心了。”裴嫊只当是这两个丫头知道了今天是自已的生辰,这才费心给她煮了碗寿面。
橘泉忙扶她坐下,瑞草把筷子递到她手里,“娘娘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裴嫊只吃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了。眼中滑出一滴泪珠儿来,眼见就要滴入碗中,却被一只忽然伸过来的手掌接住。
那只手掌随即就抚上了裴嫊的脸,“朕亲手煮的面就这么难吃么,都把你给难吃哭了?”
裴嫊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隔着一双泪眼,哪里看得清他俊逸英挺的面容,只感觉到他眼中温柔的眸光。
“这面,是,是圣上煮得吗?”
“不是圣上煮的,是维周煮的。”见裴嫊的泪仍是不断的往下掉,一边忙着给她抆泪,一边皱着眉道:“当真有这么难吃?”
裴嫊“噗嗤”一声,破啼为笑,一把挥开他的手,也顾不得抆起自已脸上的泪痕,拿起象牙筷子,挟了一筷子面送到他嘴边。
弘昌帝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乖乖张口吃了进去,脸上神情立时变得极是生动,忍了半天才总算没当着裴嫊的面一口给吐出来。他也不敢再看裴嫊,直接抢了那碗面就奔了出去。
等他重新煮了一碗面端回来时,裴嫊已经重新净过面,正坐在案旁看书,见他进来了,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弘昌帝清了清嗓子,“起来吧,我重给你煮了碗面,过来尝尝。”
裴嫊才吃了一口,他便急急问道,“味道如何?”
裴嫊等口中食物咽尽了,才开口说了两个字,“尚可。”
虽然知道自己厨艺如何,但是听到这么实诚的回答弘昌帝心里还是略有些气闷的,自已纡尊降贵的亲自下厨两次煮出来的这一碗面,她竟然只说了“尚可”两个字。
一时很想将她手里的筷子一把夺过来,再将那碗面狠狠地扔出去,却只是气闷地坐在一边,看着裴嫊慢条斯理的将那一碗面吃了个干净。
看到那碗中连一滴汤水也没剩下来,吃得干干净净,弘昌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不是说尚可吗,吃得倒干净。”
裴嫊拿帕子拭了拭嘴,漱了口,才看着他道:“圣上的气消了吗?”
她一提起这个,弘昌帝的旧恨就又上来了,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她。
裴嫊走过去,跪坐在地上,手抱着他的膝头轻轻摇了摇,仰头看着他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圣上到底为什么就恼了我了,是因为我不该把圣上那张琴借出去吗?以后不管别人再问我借什么,事无巨细我都会先禀告圣上,请圣上定夺,再不敢自作主张了。”
弘昌帝眉峰一皱,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朕哪里是这个意思,朕并不是要你事无巨细都要跟朕讲,只是,朕只是气你将朕从前说过的话都当了耳旁风。”
“臣妾哪有?”裴嫊觉得自己很是冤枉,她什么时候敢不听他的话。
“你跟朕要那归凰琴时说了什么,答应的好好的绝不再送与他人,可一转身就又借了出去。”
裴嫊顿时觉得自已很是无辜,“我几时将归凰琴借出去了,那琴我一直收在琴房里,轻易不拿出来示人的,就连阿秀,她至今也没见过这张琴呢?”
弘昌帝一直端着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难道你前几日借给她的那张琴并不是归凰琴?”
“自然不是了,我借给她的是圣上才得的那张月下听涛琴。”
“那,那为什么朕那天问你时,你不说清楚,只说借出了,害得朕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