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妹见太后一脸郑重,非同寻常,忙齐声答应。太后又留她们共进了午膳,才放她们回去。
裴嫊一路上便想尽了心思,说尽了好话去哄裴嬿。裴嬿的性子她最是清楚不过,虽然有时有些霸道蛮横,言语无忌。但因其心直口快,所怒、所欲、所思、所想,无不露在脸上,宣之于口,倒觉得比之那些藏了一肚子心思,口上却一字不显的更为坦白直率的可爱。
而且她虽极易使小性儿,但就是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过嘴巴上厉害些,说几句刺人的话,也就过去了。只消好言好语的哄她一哄,过不多时,她便又和你喜笑颜开的说闹笑谈。
裴嫊又是从小到大哄惯了她的,眼见裴嬿已经快要对她露出笑脸来了,不妨春樱迎面过来,道:“奴婢给昭仪娘娘、顺媛娘娘请安。周太医已经到春华轩了,奴婢是来迎美人回去的。”
裴嫊还不及说话,裴嬿一张俏脸已经重新拉了下来,板着脸道:“姐姐不用送我们了,还是快些回去罢,周太医可是专为圣上请脉的太医院第一人,让他久等了可不大好。”说完,拉了裴婧转身就走。
裴嫊怔怔瞧着她们两个的背影,想到还等在春华轩的那位周太医,嘴边浮起一抹苦笑。
不过,等她回了春华轩,她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因为在周太医上首,弘昌帝正坐在那儿悠闲的喝着茶水。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偶改了文名,感觉这个名字也许更贴合全文,其实这就是个男女主如何相伴在一起的故事,请大家也要继续和我相伴在一起哦!爱你们!
☆、第37章 开枝散叶已成空
裴嫊看见弘昌帝的一瞬间,身子就僵了一下。然而她便是内心对弘昌帝再惧怕,更为严峻的现实却逼得她无暇多想,快步上前给弘昌帝行礼问安,只是不管她怎么强自镇定,那声音里还是隐约能听出一丝儿颤音来。
弘昌帝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自顾自的品着茶盏中的茶。倒把立在一旁的周太医看得心中有些发紧。周太医只觉得自己虽然伺候了这位天子已有五年,却还是有些摸不透这位圣上的脾性。
你说他不在意地上跪着的这位贵人吧,可这大中午的就把自己喊过来给这位贵人诊脉,自己也不怕热的跟着过来。可若说在意吧,怎么人家现在都在地上跪了老半天了,也不叫人家起来。瞧这位贵人弱质纤纤的,连身子都开始颤微微的了,怎么忍心还让人在地上跪着呢?
周太医这心里就有点同情起裴嫊来,忍不住就朝上面瞄了一眼。却见弘昌帝唇角微勾,倒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还开口说了一句,“爱妃这里的茶也太难喝了,长喜,回头你将朕这阵子喝的银叶白牡丹给裴美人送几两过来。” 不等裴嫊道谢,弘昌帝已经亲自扶了她起来往内室而去。
周太医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一点儿也不懂这位天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果然是龙心难测,天意难料啊!
却听弘昌帝唤他进去,“周太医,你进来给裴美人好生诊诊脉,上回在甘露殿你不是说美人并无大碍,只要休养几天就好了吗?怎的这都养了一个月,美人还没觉得全好了呢?”
慌的周太医急忙拎着医箱进来给裴嫊诊脉,在案上垫好脉枕,方取出红线来,忽听听弘昌帝问道,“这悬丝诊脉当真诊得出什么异常吗?”
周太医觑了一眼弘昌帝的神色,琢磨了一下,才道:“回禀圣上,这悬丝诊脉若是医术高明的大夫自也能诊出一二来,不过到底不如手诊更为精确可靠。”
“既如此,那这悬丝诊脉就不必了,何况周太医已是白胡子一大把,倒也不需格外避讳。”
周太医得了圣上首肯,便只在裴嫊在左手腕上搭上一方素色的方巾,便将食、中、名指搭上去细细诊察起来。
裴嫊本来一见弘昌帝就不自在,听了他说的那些话,更觉得有些心惊胆战,觉得弘昌帝今天这么好心的亲自带了周太医过来明面上是示恩显宠给自已拉仇恨,实则是来揪自已的小辫子来了。一颗心不由得怦怦而跳,越跳越快。
弘昌帝在一边瞧着,见周太医的眉头越皱越紧,不禁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周太医恭敬道,“还请圣上再给小臣片刻,待小臣再诊一诊贵人右手的脉象,六脉合参,方更准确些。”一时又细细诊了裴嫊右手的寸、关、尺三部的脉象。
周太医已经揣摸出弘昌帝这是要自己好生为这位贵人查一查,便大着胆子细细看了裴嫊面上的气色,又请她伸出舌头来验看了一番舌质舌苔。
被一个白胡子老头盯着上上下下的打量,倒还罢了,偏还被要求伸出舌头来,若是弘昌帝不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瞧着,也不过略窘一窘,可是她就算不敢抬头,也能感觉到那道来自弘昌帝的可恶目光就是咬着她不放,心中又羞又恼,羞怯怯的将丁香小舌伸出来,只略停一停,就越紧将舌头又缩了回去,抿紧了唇,拳头也不自禁的握的紧紧的。
周太医当了几十年太医,经验何等老到,虽只匆匆一眼,但已心中有数,摸着一把白胡子,沉吟了片刻才问道:“不时贵人平素可有心中悸动,惊惕不安之症?”
裴嫊心中一动,这位老太医倒是真有些本事的,便点了点头。
“不知此症从何时而起,是何表现?”
“六年前我曾因落水大病一场,之后有时便会如此,发作时只觉心慌气短,悸动不已。”
周太医又问,“发作的可频繁,何时便会发作?”
裴嫊既不好说的太轻,又不好说的太重,便道“倒也不大经常,只是偶有劳累,便会发作。”
周太医又细问了裴嫊的饮食睡眠,裴嫊只答尚可。
周太医听了,略皱一下眉,又摸了一回胡子,朝弘昌帝拱手道:“回禀圣上,贵人的玉体并无甚大碍,不过舌质淡红,脉数而细,心脉上略有些气血不足,故而遇到些外因便会作惊悸之症,待臣开一副方子调养些时日,应无大碍。”
“只是,”周太医话里似是有未尽之意,偏又说了两个字就不再往下说。
弘昌帝看了他一眼,“但说无妨。”
“只怕贵人于子嗣上恐有些艰难。”周太医这话虽然说的委婉,但是那里面的意思却是清清楚楚的。
裴嫊顿时神色大变,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此时竟然隐隐发青,身子也抖的更厉害了,她万没想到这位周太医居然如此厉害,连这个都被他诊了出来。
“想是因贵人曾落水之故,体质寒凉,信期不准,宫寒痛经,故而……”周太医见裴嫊吓成这样,连话都说不出来,不等她问便将原由说了出来。他在心里也为这位裴美人叹息,子嗣艰难,不能为圣上开枝散叶,这对于后宫任何一位嫔妃来说,都是一道晴天霹雳,再没有比这更大的打击了。
再去看弘昌帝,见他果然也是眉头微皱,似在想着什么。周太医正在想着一会儿圣上问起来这裴美人这子嗣艰难该如何医治,自已该如何作答,却听弘昌帝问道:“惊悸之症,不知何谓惊悸之症?烦劳太医为朕解释解释。”弘昌帝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来,不耻下问,虚心求教。
周太医忙一躬身,“回禀圣上,所谓惊悸之症,乃是心中悸动,时作时止。”
“既名惊悸,想来是和惊吓有些关系了?”弘昌帝又问道。
“圣上聪慧,此症常由外因所起,或因惊恐,或因恼怒,或因劳累皆可发病。”周太医一边答了,一边在心里暗暗奇怪,怎么瞧上去圣上似乎对于裴美人能否为他开枝散叶并不大在意似的,心思全不在这等大事上,反倒揪着这惊悸之症问个不停。
裴嫊方有些松下来的心又揪紧成了一团,她几乎已经知道弘昌帝接下来要怎么刁难她了。
果然,弘昌帝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那不知裴美人此次发作是因何而起啊?
这话问的大有学问,周太医想了想道,“回圣上,此症虽常因外因所起,不过究其根本,仍是气血亏虚,才会如此。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若是气血充足,便是再多的外因,也定不会如此。想来贵人是之前落水受惊太过,此后于心神上一直有些不大安定,虽说贵人方才说饮食睡眠一应尚可,但不知这几日是否有些睡的不大踏实,夜梦烦多?”
其实裴嫊这些日子每每读书到三更才睡,方才不愿说出来,此时却不得不点了点头。周太医又道:“贵人此次发作,想来是因为连着几日没有睡好,又一路从永寿宫顶着日头急急赶回来,有些累着了,便发作起来。其实这惊悸和怔忡同为心悸之症,不过是医家为了轻重有别,便依症候轻重各取了一个名儿出来。”
弘昌帝斜睨了周太医一眼,“老周,你这也是第三回给裴美人诊脉了,怎么前两回你就什么都没诊出来,这一回倒是说的这么多?”
周太医拿袖子抆抆额头上的汗,“回禀圣上,前两回给贵人诊脉,因着宫规,并不敢如今次这般手诊,都是悬丝诊脉的,又不敢看贵人的面色舌苔,只能听侍候的宫人传几句话,再问些情形。恕臣说句实话,这悬丝诊脉,看着神乎其神,实则还是不大精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