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正微妙,房里忽传出一声诡异的声音,蒹葭额头当即渗出细密的冷汗。
外头一圈儿人脸红了一半儿,几个主子倒是十分镇定,蒋婉更是哼笑一声道:“大白天的,倒是好兴致。”余光睨向蒹葭,又抬高了声音问:“你这丫头叫什么来着?礼数看着不落,怎得就叫咱们小主在这里干站着?你家主子倒是好生会调教人。”
蒹葭稳了稳心神,又行一礼定定道:“回姨奶奶话,奴婢……”
房中再度传来一声诡异的呻吟……慕、慕垂凉的声音……端的是毋庸置疑的餍足……
餍足。蒹葭想到这个词,又瞬间不可抑制地联想起其他画面,再看看面前众人亦神色各异,当即冷汗更多。
气氛再度发生微妙的变化,蒹葭心神不定,生生忍住抆汗的欲望,正欲开口,便听慕大姑娘笑道:“罢了,本该是先约再访,我这客是一时兴起唐突登门,如何能怪主家不远迎。倒是云嫂嫂前几日一直恹恹……”
许是想起芣苢触柱而亡一幕,由不得平添几分愁绪,轻叹一声道:“如今如此……甚好,也减去我诸多愧疚。”又交代蒹葭说:“不必对哥哥与云嫂嫂说我来过。”
便是要离去了。
蒹葭即道:“是,小主。”
那裴子鸳是浅浅笑道:“凉大爷那里便罢了,若云妹妹问起,便说我下回再来看她。”
蒹葭便道:“是,裴大奶奶。”
这二位皆是要走,蒋婉亦觉自己留着也怪异,便道:“至于我这里么……”她假意琢磨了一番,待众人皆皆看向她,方笑得璀璨如花道:“自然是来找凉大爷的。”
蒹葭亦道:“是,蒋姨奶奶。”
蒋婉兀自顿了一顿,微微眯起了桃花眼,不冷不热地看着蒹葭。蒹葭如今已稳住心神,便继续不卑不亢浅笑着。蒋婉似微微冷笑了一会儿子,方才作罢,跟在慕大姑娘之后离去了。
裴子鸳转身亦要走,蒹葭迟疑了一下,忽问说:“裴大奶奶既来了,要不要去看看大哥儿和二姐儿?”
裴子鸳眼中瞬间溢满华彩,仿佛怕惊动什么一样轻轻问说:“在么?”
蒹葭便笑道:“在的,这个时辰,应是在书房读书。”说罢便作了带路的样子。
哪知裴子鸳静了一静,轻轻摇了摇头,柔和笑道:“既是在读书,我去了恐要打扰。凉大爷学识颇丰,他来教,我未有不放心的,云妹妹是二叔高徒和爱女,她来养,我亦未有不放心的。总归都比跟着我要好得多,既如此,便不过去了,多谢你。”
待送走诸多客人,茯苓神色仍有些愣愣的,蒹葭便道:“和往常一样,都记下来吧,来了多少人,说了什么话儿,别有什么遗漏,回头呈送大奶奶过目。”茯苓应了一声,便收拾针线笸箩进去了。
蒹葭亦折回房里,因听里头没了动静,便透过珠帘往里望,却见门口处多了一扇轻便四折白纱绣屏,却不知何时摆的。蒹葭正进退两难,却听一声闷笑,慕垂凉问:“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
蒹葭寻声望去,便见二人竟在窗边儿,云卿白嫩的双足露在外面,身上已换了一件暖杏花红的丝袍,却未好好穿着,看样子倒像是被慕垂凉胡乱裹着便就直接抱出来了。而慕垂凉披一件薄薄的墨黑丝绸外袍,腰带松松悬在腰间,胸口露出大片肌肤,袍角拖曳在地,赤着脚。蒹葭瞬间明白,原这凉大爷全身上下只一件这薄绸袍,当即就羞于再看。
“我是看够了,倒怕你没看够。”云卿嗔笑,歪着脑袋看他微微蹙眉模样,探出一只光裸手臂,伸手去摸他披散的乌墨长发。
“你再胡说一句?”慕垂凉挑眉道,“是谁非要出来看的?推开我,倒是来看这些个没意思的人,你可小心我咬你。”
“唔,”云卿忍住笑说,“怎就没意思了?多难得的场面。你说说,怎得今儿就全来了。”
慕垂凉抱着她往床榻边走,没说话,云卿便道:“蒋婉说来见你,怕是为了蒋宽的事吧?蒋宽这几日在蒋家恐不好过,蒋婉那么疼他,若放下身段来求你相助,并不稀奇。”
慕垂凉不置可否,云卿便接着道:“至于裴子鸳……我不大了解,但她离两个孩子几步之遥,却能硬生生忍住不去看,恐她心里也是苦得很。她来找我,怕也是为孩子的事吧。”
“你莫把她想得太可怜,”慕垂凉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坐过去温柔拥着她,口中却提点道,“裴家没一个简单的人。如今的裴子曜远不及十五岁时的裴子鸳。如今她收敛只是因为大病,难说秉性如何,你仍需防三分。”
云卿点点头,默然一会儿,忽笑道:“我忽觉得,今儿这一仗,天时地利人和,我是稳赢。”
不待慕垂凉开口,又催促道:“快起来快起来!你得陪我去!”
103 缃色
云卿与慕垂凉双双到老太太房里时,才发觉屋里已坐得满满当当。她扫了一眼,见慕大姑娘、慕三姑娘还未来,二太太洪氏与凇二奶奶孔氏业已在此,心里便有数了,当即对众人怪异目光只作不知,只与慕垂凉携手上前与长辈一一行礼问安。
老太太便问:“垂冽亲事,如今可选了人了?若心里有谱儿了,也说来与我们听听。”
她素是个无实权的,如今甚疼孙儿,话说的委实有几分可怜。云卿见二太太洪氏当即就往这边瞧,便就笑了,看着一旁柳姨娘道:“老太太这是哪里话,我若心里有谱儿了,再怎么能瞒着老太太么?冽三爷上有亲娘,下有胞妹,我再想帮忙也操不得这个心的。如今也就等着柳姨娘与三妹妹选好了,我帮忙张罗着把事儿办了罢了。”
洪氏当即看向柳姨娘,柳姨娘微微眯着眼睛娇笑着,拈起一颗桂圆果儿慢条斯理剥着,不置可否。正自此时,便见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慕三姑娘垂缃进门来了,垂缃人未至笑先达,眼角眉梢都透着喜,叫人看着也心情大好。
“三丫头是有了什么喜事?”老太太亦呵呵笑问,“笑得这样欢。”
垂缃便上前去,还未行礼就先撒了个娇,扭着小腰儿笑说:“老太太您猜。”
老太太惊喜问道:“莫不是有了吧?”
垂缃娇羞一个低头,虽未语,已是承认了。老太太当即大喜,忙拦住欲补行礼的垂缃,拉着她手东问西问起来,端的是十分疼爱。
云卿也真心为垂缃高兴,想来她必是与沈恪已无隔阂,方能如此之快便得子、且如此容光焕发。正欲上前道贺,却觉腰间吃痛,待及看去,便见那大掌十分不客气地暗暗搂紧了她腰肢,再看去,那人脸色端的是别扭。
众人多围上去对垂缃嘘寒问暖,这一角静谧无人,云卿便招了招手,待慕垂凉矮身附耳过来,她方压低声音道:“想要呀……就自个儿再接再厉,羡慕旁人做什么,嘁……”眼见慕垂凉当即脸色一黑,趁他不妨,推开他就逃了。
正自此时,垂缃也被众人问得脸红,见云卿上前来,如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了云卿手笑说:“嫂子,你快带我找个僻静处儿歇歇吧,我怕再多留一会儿,这小家伙要把老太太的宝贝给讨没了!”
说着也不顾众人大笑,抓了云卿的手一阵风似的就跑出来了,老太太慌忙提醒慢点,换来垂缃一串银铃似的欢笑。
哪知到了房里,却见垂缃笑容一分一分消减,最后竟现倦容,云卿蹙眉想了一会儿子,便问:“沈姑爷怎未同来?”
垂缃嗤笑一声,单手撑额浑不在意道:“不来倒好。”
云卿为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并不多问。垂缃接了,轻抿一口,开门见山道:“今儿的事,嫂子有什么打算?”
“我有什么打算?”云卿笑,“人不是你自个儿选的么?冽三爷是你亲哥哥,你为自己选嫂子,我不过问。”
“你竟不问问我欲选谁?”
云卿淡淡道:“你是聪明人,做的是聪明事,我未有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