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林奴儿听见的是顾梧反复唤她的声音,惊慌失措,她想安慰他,没事的。
但是眼皮实在太沉了,腹内的疼痛也变得麻木,林奴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什么也听不见了。
顾梧紧紧抱着怀中人,神色惶然,眼睛有些发红,夏桃立即道:“王爷,得去叫太医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顾梧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抱起林奴儿就往太医院的方向跑,一边高声叫喊:“太医!太医!”
不远处的御花园,太监梁春正领着几名宫人路过,闻声住了步子,侧耳细听,喃喃道:“似乎是秦王殿下的声音,咱家没听错吧?”
身后的小太监答道:“您老没听错,就是秦王殿下,叫得好大声哩。”
梁春道:“耳朵不大好使了,殿下在叫什么?”
那小太监迟疑道:“似乎是在喊太医。”
闻言,梁春连忙一甩拂尘,道:“走,瞧瞧去。”
他们才走了一段路,听得顾梧的声音就在近前,透着慌乱,梁春有些惊疑不定地想,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叫秦王这般着慌?
待转过回廊,就看见顾梧抱着林奴儿奔过来,他的衣襟上都沾了乌黑的血,梁春一看就惊了,忙道:“殿下,快、快把王妃娘娘抱到集芳斋去,就在这附近。”
顾梧的一双凤目发红,道:“要带奴儿去看太医!”
梁春哎哟一声,急声劝道:“太医院在东边儿,要穿过大半个皇宫,您这抱过去太慢了,干清宫就有太医值房。”
顾梧立即道:“那就去干清宫!”
梁春看他那焦急的模样,也不敢多劝,再看林奴儿脸色煞白,还吐了血,忙道:“那殿下快随老奴来。”
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到了干清宫,很快就惊动了景仁帝,他得知林奴儿中了毒,脸色陡然就沉下来,立即命人去请来值房的张太医替林奴儿看诊。
室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看张太医替林奴儿把了脉,顾梧追问道:“怎么样?奴儿有没有事?”
张太医道:“王爷莫急,待微臣再细细看。”
他又检查了林奴儿的舌苔和瞳孔,连指甲也没放过,仔仔细细看过一遍,顾梧急得头顶都要冒烟了,那架势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使劲晃。
张太医这才终于从随身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一些褐色的粉末,以热水冲开,给林奴儿灌了下去,景仁帝问道:“她是中了什么毒?”
张太医摇头答道:“微臣也不知,好在毒性发作不算快,还得细查。”
他说着,又问小梨几人:“王妃早膳用过的碗筷可还在?”
小梨脸色苍白,摇摇头,道:“已经都送去御膳房了。”
景仁帝皱起眉来,道:“既然碗筷都不在,就查不出来了?”
张太医沉吟道:“这却不好说了,只能等王妃醒来看看,说不得她知道些什么。”
冬月小声道:“碗筷才送去的,说不定御膳房还没清洗。”
景仁帝立即道:“梁春,你赶紧派人过去一趟。”
梁春应了,景仁帝沉着脸,道:“还有那些司膳的女官太监,重华宫上下所有人,都给朕叫过来,一个一个审!”
林奴儿中了毒的事情,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与此事有关联的人尽数被传到了干清宫,包括重华宫上下的宫人,尚食局的女官,御膳房的掌膳太监,足有二三十人,各个都惶恐不安,心惊胆战地跪着。
梁春派去的人已回来了,禀道:“重华宫今日用过的碗筷都已洗干净了。”
景仁帝冷笑一声:“好快的速度。”
听闻此言,御膳房的太监们都两股战战,险些当初哭出来,各宫里收了碗筷上来,自然是有专人清洗,哪里知道今日会出这等事情?早知如此,就是拼着让碗筷馊了发霉也不敢啊。
景仁帝又问司膳的几位女官和太监,沉着脸道:“为何秦王妃出了事情,你们却什么事都没有?”
女官和太监皆是汗如雨下,一人颤着声音答道:“王、王妃许奴才们不用试毒。”
景仁帝手一扬,杯盏在他身边砸碎开来,四分五裂的瓷片到处飞溅,吓得所有人都一缩脖子,景仁帝冷冷地道:“既然如此,那要你们做什么用?!”
顾梧忽然开口道:“是那一碗粥。”
这一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顾梧从内间出来,他的眼眶微红,脸色苍白,景仁帝问道:“什么粥?”
顾梧低垂下头,道:“那碗粥本是儿臣的,但是儿臣给了奴儿吃。”
是他害了奴儿。
他为什么不吃,反而是让奴儿先吃?顾梧袖中的拳紧紧握起,舌尖已经被咬破,已尝到了些微的甜腥。
景仁帝皱着眉,什么也没说,目光越过那些司膳太监,落在了抖如筛糠的重华宫宫人们身上,道:“管事的是谁?”
立即有两人膝行而出,是兰姑姑和吴嬷嬷,浑身颤抖着俯下|身去行礼,景仁帝道:“所有人都在了?”
吴嬷嬷惶然道:“回皇上,是、是的。”
顾梧转过头看着她们,忽然道:“都杀了。”
吴嬷嬷吓得立即磕头不止,涕泗横流:“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何会如此,王妃和王爷用膳之时,奴婢不曾从旁随侍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景仁帝冷声道:“主子用膳,你不在旁边伺候,那要你何用?等主子来伺候你吗?”
他说着,转而看向另一个,道:“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兰姑姑勉强保持镇静,道:“回禀皇上,奴婢确实不知道,因昨日是冬至,宫中事务多,宫人送了王爷和王妃的礼服去浣衣局,今日一早有人来报,说有一件找不到,奴婢就过去了,所以不在重华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