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三分钟,岑卫东放下杯子说:“应该好了。”
他拿了个盆子出来,一样捡了两个,又用陈福香的搪瓷缸子装了大半缸子豆浆,塞给陈福香:“买得有点多,分于青青她们一点吧,就当感谢她们昨晚帮忙。”
“好啊。”陈福香端着盆子推开了于青青的房子。
于青青挑眉:“还有我们的份儿啊,你们家卫东哥做事可真周到,谢啦。东西搁我这儿,盆子晚上再还你,你回去陪你们家卫东哥吧。”
她接过盆子就把陈福香给推了出去。
陈福香哭笑不得,回去后冲岑卫东抱怨:“我感觉你收买了青青。”
“她这是有眼色,来吃饭吧,我一样买了一点,你看看最喜欢哪一种。”岑卫东将早餐摆上了桌,招呼陈福香。
陈福香看着桌面上丰盛的早餐,惊讶得合不拢嘴:“卫东哥,你这是每样都买了一点吧!”
“你怎么知道?我这不是高兴吗?”就想给她最好的,但又觉得她每样都喜欢吃,就干脆每样都买了一点。
陈福香心里甜滋滋的,拿了一个鸡蛋剥开,递到他的碗里:“你也吃!”
“好。”岑卫东加快速度剥开自己手里的这个鸡蛋,然后塞给了她。
两人吃了一顿甜腻腻的早饭,明明跟平时没什么差别,但心里却跟喝了蜜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萦绕在心间。
陈福香的胃口小,吃了一个鸡蛋、一根油条和半碗豆浆后就吃不下了,她坐在一边看岑卫东吃。
见她不吃了,岑卫东赶紧加快了速度。还没吃完,外面忽然响起一个大婶洪亮的声音:“福香,福香,起来了吗?”
陈福香赶紧起身出去,笑眯眯地说:“赵婶,起了,早上好。”
“早上好,你起得蛮早的嘛,在吃早饭啊?”赵婶贼溜溜的眼珠子越过陈福香,看到桌子上的蛋壳和油条,舔了舔嘴巴,这小姑娘果然有钱,早饭都吃这么好,又是鸡蛋又是油条的,得花多少钱啊。
陈福香腼腆地点了点头:“嗯,赵婶吃过了吧。”
“吃过了。”赵婶倒是想说还没吃,但桌子上最后一根油条都被那个像是陈福香哥哥的男人拿走了,她只好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看着陈福香,上下扫了一眼,皱眉道,“你怎么还这副打扮?也不换身新衣服,挣的钱可别光花在了吃的上面,这门面也是要的,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打扮得漂亮一点。”
被楼上邻居嫌弃穿得差,陈福香有点尴尬,讪讪地笑了笑:“嗯,我觉得还好啊,挺干净的,补丁也打好了,伟人不是说了,要继续保持艰苦奋斗的朴素作风吗?我这棉袄是去年我哥给我做的,还能穿呢!”
赵婶有点不高兴了,这丫头是故意跟她抬杠是吧。她板着脸,手指指着陈福香的棉袄说:“你看看,多旧了,这里还有这么大个补丁,还有这布,是乡下的土布吧,多粗糙,怎么穿得出去?你今天不是去厂子里干活,是去相亲,小姑娘脸长得再好,也禁不住你这样糟蹋啊,听婶子的,赶紧回去换一件。什么,不行,你一个月挣那么高的工资,连买件衣服的钱都没攒下来,都花哪儿去了?小姑娘家家的,发了工资就乱花,这可不行,回头等结了婚你得把钱交上去,免得你们不会过日子!”
陈福香被她吵得头晕,赶紧澄清:“赵婶,我不去相亲……”
“什么?不去,那你让我怎么跟对方交代?你这女娃子耍我啊?楼上楼下的,我好心帮你,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赵婶的大嗓门一开,整栋楼都能听到。
于青青立即从隔壁出来,不高兴地说:“赵婶,你提这个事的时候我也在,当时人家福香根本就没答应你,是你一直在自说自话,怎么能怪福香呢?”
赵婶不乐意了:“她当时也没反对啊?我就当她同意了。”
于青青气笑了:“人家怎么没反对,福香说了两次,她不想去相亲,是你自己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自说自话,说完后就走了。当时食堂里跟我们同一张桌子吃饭的女工可都听见了。”
被于青青戳穿了这个事,赵婶脸色有点难看,强词夺理道:“你说得我在坑她一样。我给她介绍的对象多好啊?年纪轻轻就在政府上班,是个干部,文化人,拿二十四级工资,每个月比她还多几块。大家评评理,我介绍这样的对象,有没有坑她?我都是为了她好,她却这么不识好歹,现在的小丫头自以为长得有几分姿色就挑挑拣拣的,也不看看自己从乡下来的,人家不嫌弃就好了。错过了这次,看谁给你介绍这么好的对象?”
于青青到底要嫩一些,在嘴仗上说不过不要脸嗓门又大的赵婶,气得脸都红了。
岑卫东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抆了抆嘴,走出来,站在陈福香身后,讥诮地说:“身高160,脸如大饼,家里母亲瘫痪,下面还有三个未成年在上学的弟弟妹妹,全家六口人就只靠他们父子俩的工资过活,快三十了还说不上亲,这就是你所谓的很好的对象,那你怎么不把自己女儿,娘家侄女外甥女说给他,要便宜福香这个外人?”
赵婶没料到这个男人一出来就揭了她的老底,又惊又恼,支支吾吾地说:“她,她一个农村姑娘,什么都没有,能说这样的对象已经不错了,熬几年,等底下的弟弟妹妹长大不就好了!”
还有这个男人到底是谁,怎么把这事知道得这么清楚?看他一身军装,莫非是陈福香那个传说中去当兵的哥哥?
“这么好,你咋不去?我们家福香就不劳你操心了,过完年我们就结婚,她有对象,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家里面吧!”岑卫东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赵婶,里面充满了不耐和厌恶。
赵婶心一颤,输人不肯输阵,上下打量了岑卫东身上的旧军大衣一眼,撇了撇嘴:“原来是看上了个当兵的,你们俩这副德行,还真是配。”
都穿一身破破烂烂的,可不是配。
说罢,强撑着气场,趾高气扬地走了。
岑卫东厌恶不已,但只是口角之争,他也不能动手,只能暂且忍下这口气,扭头对陈福香说:“你进屋歇着,我来洗碗。”
陈福香看着他黑沉沉的脸,虽然很好奇他怎么知道赵婶介绍对象的底细,但也不敢吱声了,悄悄跟于青青交换了一个眼神,退回了屋子里。
岑卫东一声不吭地洗了碗,然后拿起军大衣披上,扭头对陈福香说:“在家里等我,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陈福香乖乖地应好。
等他一走,隔壁听到声响的于青青赶紧过来,吐了吐舌头,歉疚地对陈福香说:“福香,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赵婶是这种人,介绍的是那样的对象,还一个劲儿地怂恿你去。”
陈福香摇头:“不关你的事,谁知道她平日里那么热心,见面总热情地跟咱们打招呼,结果却是这种人呢!”
于青青也忍不住叹气:“可不是,她这分明是拿你做人情,还这样贬低你,真是恶心。幸亏你家卫东哥查出了她的底细,不然这楼下楼上的邻居还不知道怎么在背后说咱们呢!”
“对了,你家卫东哥什么时候查出来的啊?”
陈福香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他刚才不说,我都不知道。”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不吃亏就行。不过我一想起那个姓赵的泼妇就很不舒服。”于青青磨牙,她这样明摆着欺负福香是外地来的,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陈福香倒看得开,拉着于青青的手,劝道:“咱们以后不理她就是。”
只能这样了,她们俩女孩子,势单力薄的,对方可是在这筒子楼住了好几十年,家里人又多。
话是这样说,于青青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忽然,楼下响起了孩子们兴奋的叫嚷声。
“咋回事?外面怎么那么多孩子在叫,我去看看!”于青青跑了出去,趴在阳台上,瞅了一眼就被惊呆了,赶紧回头,喜笑颜开地冲陈福香招手,声音特意提高了几分,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福香,福香,你快来,你对象给你买了崭新的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一两件新衣服算什么?你对象三转一响都提前给你准备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