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1 / 2)

章华台上, 贺归年鲜有的换上了一身劲装,身挂甲胄,干练中透着天子威仪。

卫枢跨着那头黄骠马匆匆赶到的时候, 便看到瘦削的少年身体笔直, 横立在高台之上,悠悠抬着凤眸, 看向皇城北门凌空向上的狼烟。

瞧见自己这未来老丈人阔步赶来, 他顿时抽出神来,朝卫侯爷遥遥拱手,十分礼重他道:“归年见过卫大人。”

虽还没有过了明路, 但他自小便认准了阿宛,立志要娶她为妻, 一辈子礼重爱护于这个当年挺身而出, 保护自己的小女孩。

对待卫大人, 也一贯带着些对父亲的礼重, 是这位少年老成的新太子身上,极少见的烟火气。

行军当前,大家又相熟, 卫枢也不与他客气, 抱拳还了新太子这一礼, 言语简洁利落:“臣方从北门过来, 万氏亲兵已冲破北门到了太极宫前, 还望太子殿下定夺。”

“大人神机,归年感激不尽。”

那双冷玉色泽的手托住他的手臂, 语气真诚地道谢。

万老将军在西北带兵多年,麾下如云,如今带着支持五皇子的部众拼死一搏。如非卫侯爷执掌京都内外守备, 他还真不敢冒险,故意防水,让这些红衣兵士冲至太极宫前。

如今,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二人翻身上马,战旗如臂所指。身后的黑甲重骑纷纷扬鞭赶上,一呼百应,万人影从,呈山呼海啸之势,风卷残云地涌向位于中枢的太极宫。

团团围在宫外的红衣兵士听见响动,纷纷回头。

只见漫天烟尘弥漫的烟尘之中,一杆黑旗猎猎抖开,上书一个斗大的“卫”字。

铺天盖地的黑云压城而来,密密匝匝的玄铁甲片犹如金鳞。带着杀伐之气的兵众埋头俯冲,一张张藜黑的面孔掩藏在乌色头盔之下。

整个队伍阵型严整,这般声势浩大的席卷而来,除了那富有节奏的马蹄声之外,别无半点杂声。

普通兵卒尚且不明白这是何意,一身金甲的万老爷子却骤然变了脸色,急得瞧不清情况的淑贵妃连连发问:“父亲,这是怎么了?”

老将军顾不得解释,急忙下令使得亲兵变换阵型,以太极宫的建筑为依托,一半抵御疾冲而来的重甲骑士,一般预备进攻太极宫。

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黑甲重骑,忽然犹如潮水一般分开,从中踏出两位高居于马上的年轻将领,直面对面亮堂堂的刀间。

这下淑贵妃可全然明白,他们这是被人施了请君入瓮之计。

握着那明黄卷轴的葱白指尖不由得紧了紧,明艳的妆面一阵扭曲。

她亲手杀了嘉元帝,不仅背上弑君的命名,还堵上了万家上下。

现在凭空被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面捏的性子也不会甘心。

更何况是在宫中呼风唤雨多年的淑贵妃呢?

她上前一步,指着贺归年的鼻子大声厉喝:“七殿下,陛下骤然崩逝,留下遗旨立五皇子承嗣。如今你堂而皇之带兵包围太极宫,让先帝九泉之下如何安枕?”

她倒是先发制人,倒打一耙起来。

卫枢实在无心同她扯皮,右手掌心缓缓摸向逐寇的剑柄。

故意施计引来鱼饵上钩之后,淑贵妃与五皇子一党便坐实了谋害帝王的名声,这口黑锅,倒也不算冤枉他们。

没想到贺归年抬手拦住他,摆手示意手下兵卒压上来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人显然身份贵重,头戴金冠,脚踏锦履。那些粗鲁的老兵油子顾忌上头的吩咐,也没有对他下狠手。

故而此刻,这人竟还是全须全尾的模样,使得淑贵妃一眼便能认出,这,可不就是她藏在自己宫中护着的儿子----贺泽年吗!

这位五殿下一改平日里混世魔王的模样,被贺归年这个自己从小欺负到大的弟弟俯视着,实在忍不住自己颤抖的腿。

瞧见不远处的淑贵妃,急忙缩着脖子喊到:“母妃,快救救孩儿!”

“他们要杀了我!”

什么九五至尊,什么泽披万世,此刻他都不想要,只想在这群凶神恶煞的兵丁手中留住性命。

天知道这群黑甲骑士在摇光宫破门而入,提小鸡仔一样把自己逮住的时候,他险些没有湿了裤子。

儿子的这一声声悲呼刀割似得敲在淑贵妃心上,使得她双目赤红,拼命推开万老将军挡在她面下的手臂,对着儿子努力伸手:

“我的儿,这群杀千刀的,怎么忍心对你下手!”

她倒是从来也不曾想过,贺归年比贺泽年整整小了四岁,这些年来没少被这个蛮横鲁莽的五皇子打得伤痕累累。

把妻子向他转述的七皇子处境回顾一遍,卫枢忽然觉得这般一刀砍了这些人,平白有些便宜他们。

索性缓缓推回刀鞘,一语不发地配合着这位小太子的动作。

贺归年对她这不痛不痒,滔滔不绝的咒骂声充耳不闻,等到淑贵妃骂够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万氏一族谋反弑君的罪名早已铸成,若是于此刻收手,本宫便饶贺泽年一条性命。”

底下的兵士配合地抽出了刀,等着太子殿下的下一句话。

“若是执意一错再错,便先砍了贺泽年祭旗,再由这三万大军,踏平太极宫。”

他是嘉元帝崩逝之前钦封的太子,父皇忽然崩逝,遗体被人胁迫之下,出手平乱,再顺利登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万老将军到底还算见过一些风浪,眼见的自家走上绝路,并未如同淑贵妃一般丧失理智。

成王败寇,这个道理古来皆然。

技不如人还偏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他们也合该落到如此的下场。

新君愿意给他们留一条活路,称得上是慈悲了。

老爷子郁郁地叹了一声,原本矍铄的身形一下子佝偻起来。知晓自家以至末路,倒也没必要带累这些跟从他多年的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