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毫不心虚,“映雪总是要嫁人的, 这药是为了让她控制那些不听话的妾室的。”
“可是,她却给了姐姐的丫鬟,让丫鬟偷偷下在姐姐的饭食里。”唐嘉瑞还是忍不住开口。
老太太冷笑, “映雪是好心,有人来讨这药,她就给了,至于别人怎么用,她又怎么能管得了呢?”
“她不是管不了别人怎么用,”唐嘉瑞皱眉,“而是怂恿蛊惑着那丫鬟给姐姐下药。”
“老太太不是应该在寿安堂修身养性的吗?怎么就出来了。要是舍不得表姐,表姐要回江西自己的家中了,总是借住在别人家也不是个事,那老太太要不也跟着去江西?”唐若瑾已经不耐烦再扯谁是谁非,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干磨嘴皮子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只想处理掉要谋害自己的人。
“你!”老太太瞪着唐若瑾,又转头去看唐思文,“怎么,你连我也要赶走吗?”
虽然老太太不是自己的生母,但却是嫡母,赶走嫡母,这不孝的帽子有些大,唐思文连忙说道:“没人赶走——”
“没人赶走你,只是表姐要回江西,你要是舍不得可以一起去。”唐若瑾截口。
“映雪要和我一起,她哪里也不去!”老太太蛮横地看着唐思文。
唐思文为难地看向唐若瑾:“瑾儿,要不——”
唐若瑾站起身来,“要不我还是回庄子上去吧。这唐府哪里是我的家,根本就是狼窝,时不时就有人诬蔑、下毒,上次是砒|霜,这次又是绝子药,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命来糟蹋,惹不起我还是躲吧,唐大人,你还是和你的母亲外甥女亲亲热热地过一辈子吧,你们才是一家人,我这个外人就不打扰你们了。以琪,我们走。”
她站起身来,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唐思文大急,他有一种预感,让她这样走出去,他此生就休想再见到她了,他声嘶力竭地喊道:“站住!你不能走!来人,快拦住她!”下人们一拥而上,齐齐拦在唐若瑾前面。
唐若瑾猛地转过身来,正午的阳光在她身上渡了一圈光晕,唐思文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唐大人,你这是要让我杀出一条血路吗?”
“不,不许动手,谁也不能动手!”唐思文快步走过来,“瑾儿,不要走,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唐府。”
唐若瑾看着唐思文焦急的眼神,他似乎真的怕自己离开,脸都白了。
她真的搞不懂这个爹爹,他似乎谁都拒绝不了,似乎对谁都温情脉脉,他多情,却又绝情。他明知老太太害死了他的生母,却只是把她禁足,并没有让她受委屈。他心疼自幼在他跟前长大的外甥女,哪怕她犯了错也不肯惩罚。他对亡妻念念不忘,从而冷淡了温柔端庄的陈氏这么多年。他对庄子上的小若瑾十年不闻不问,此时却生怕自己又回到庄子上去。
唐若瑾轻轻叹了一口气,“唐大人,你恐怕是弄错了,从始至终,我从来就没有向你要过什么啊。我要走并不是因为你不答应我的要求,而是,我总要活下去吧,你觉得我有多少好运气,能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暗算?”
唐思文张口结舌。
老太太给柳映雪递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唐嘉瑞看着唐府的一家之主,急得汗都下来了,“父亲,姐姐不能走!”
“姐姐去哪我就去哪!”唐嘉珍小小的身子冲了进来,一把抱住唐若瑾的大腿。她也不知道在外面偷听了多久,此时满脸都是泪水,眼睛已经哭得通红,抽抽噎噎地憋得快要断气。
唐思文闭了闭眼睛,半晌,终于开口,“把老太太送回寿安堂,没有我亲口下的命令,不能再出来。映雪……映雪收拾一下,明日就回江西。”
“不!”柳映雪一声尖叫,大哭起来,“外祖母,我不走!回了江西,我没有活路啊,舅舅!”
老太太也喊叫起来:“别拉我,谁敢拉我?!”
唐府的下人们马上就认清了形势,老太太彻底失利,以后府里也没有表小姐这号人物了,几个壮硕的婆子一拥而上,把老太太和柳映雪半推半架地带走了。
唐若瑾看看跪在花厅面无人色的青萍,抿了抿唇,对陈氏道:“母亲,这种背主的奴才我是不会要的,母亲尽管发落吧。”
陈氏吩咐道:“青萍下毒背主,当众打死,她的家人全家发卖。”
青萍一家尚未发出哀求声,就被下人们堵住嘴带下去了。
唐思文看着唐若瑾,“瑾儿,你——”
唐若瑾揉了揉额角,“唐大人,我也累了,先告辞了。”她弯腰把犹自抽噎的唐嘉珍抱了起来,边走边轻声地哄她。
陈氏屈膝一礼,“妾身还有事要处理,也告退了。”
唐思文又看唐嘉瑞,唐嘉瑞道:“儿子还有些功课要做,先告退了。”
转眼间,偌大的花厅里静悄悄地,只有他一个主子了。唐思文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花厅,瘫坐在椅子上,浑身一丝力气也没了。
唐若瑾给唐嘉珍抆干净脸,沉默了一会儿,对以琪说道:“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回到唐府来,不该来趟这趟浑水,由得他们一家人亲热去?我走我的独木小桥,他们走他们的阳关大道?”庄子上的生活简单又温暖,虽然比不上唐府富贵,但是她却觉得很是舒心满足。
以琪也看出了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小姐,那老太太和表小姐故意污蔑小姐,害得小姐在庄子上住了十年,回来后老太太还想毒杀小姐,柳映雪鸠占鹊巢还不满足,处处为难小姐,这次连这么歹毒的毒|药都用上了,小姐,你才是唐府正正经经的嫡长女,凭什么要退让?”
唐嘉珍刚停了哭,靠在唐若瑾的胳膊上,听到这话,忙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她,“姐姐,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没有姐姐了啊。”
唐若瑾愣了一下,搂着唐嘉珍的小身子笑了,“嘉珍说的对,我要是不回来,哪里来的这么可爱的妹妹啊?”
下午,青萍被活活打死,陈氏也学着唐若瑾上次的做法,命全府的下人都来观刑,让他们牢牢记住背主的下场。
青菱也去了,眼看着朝夕相处的姐妹趴在条凳上,随着板子的劈啪声,她的身上渗出血迹来,慢慢地那血越来越多,在条凳下的地面扩散开来。青萍的嘴堵着,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见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快要暴出眼眶,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青菱的心揪成一团。她不明白青萍怎么会肖想世子爷,不明白青萍怎么会想着谋害小姐,她只知道青萍看上去非常痛苦,她的心里甚至暗暗希望她能早点断气,快点结束这剧痛的折磨,希望她下辈子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人,能得一个善终。
晚上,宋逸成来了海棠苑,虽然他很忙,但是小姑娘今日的事闹得大,他有些不放心她。
果然,唐若瑾呆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桌子,托着下巴,目光盯着虚空一动不动,显然在发呆。
“若若?”宋逸成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长臂一伸,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在她白净的额头吻了一下,“若若在想今天的事吗?”
唐若瑾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声音闷闷的,“逸成,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明日柳映雪要离开唐府,等她走了,我要去善觉寺一趟。”那里供着江婉和小若瑾的两盏长明灯。
“明日等柳映雪离开,估计天也不早了,去善觉寺的话,时间有些紧。若若后天去怎么样?我可以陪若若去。”
“你后天有空吗?”
宋逸成点点头。他很少和小姑娘一起出门,再忙,也想抽出些时间来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