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凌倒真是好胆色，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问出了口。

墨宁本就是直爽的性子，见凤凌开口戳破了此事, 也不否认，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对着凤凌一笑，眉眼弯弯的问道：“你倒是好眼力，怎么，不怕我出手害了你？”

凤凌的神情略微变了变，又瞬间恢复了冷淡之色，深深地看了墨宁一眼，语气平静道：“你若想要动手，方才就不会以滢月的身份回答我的话了。借尸还魂，本就是逆天而行，想必你也不能掀起太大的风浪，夹着尾巴做人避免老天的责罚还来不及呢。你说是不是，这位……女鬼？”

“好一个心思玲珑的丞相！”墨宁轻笑着鼓掌，眼中满是赞赏之色，“你的猜测确有几分道理，脑子够厉害！”

凤凌也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笑容，配上他眼中愉悦的波光，真真儿是眉目含情，眼角眉梢间俱是勾人的媚色。

墨宁看得眼睛抽搐，只觉得自己需要洗洗眼睛，简直太特么违和了。

凤凌却浑然不觉，正了正神色，认真的看着墨宁，提议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说来听听！”

凤凌见墨宁并未拒绝自己的提议，心下一松，接着道：“你需要以滢月的身份留在人世，我则需要滢月活着，并给锦乡侯府一个圆满的解释。你看，如此凑巧，我们是不是可以各取所需？”

墨宁还真是长见识了，世上竟有如此冷情冷肺之人！真是个稀罕物种啊，墨宁上下打量了凤凌一番，真心实意的感叹道：“你还真不是常人啊！妻子女儿全都死了，竟然还能这么淡定的跟我做交易？莫非凤滢月姐妹二人都不是你亲生的？”

“想什么呢？她们当然是我的亲生女儿。”

不然自己早就掐死她们了！

凤凌眉头都没动一下，眼中半分情绪都无，接着道：“她们已经亡故，再伤心也是于事无补，我自然要继续过好自己的日子。”

墨宁无语，继续用看奇葩的眼神看着凤凌。

凤凌被墨宁看得心头火起，然而想着自己还有求于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鬼，也就压了心中的怒火，冷冷的看了墨宁一眼，问道：“你觉得如何？”

墨宁扬唇一笑，神情傲然，目露不屑之意，漫不经心的答道：“没兴趣。”

凤凌一怔，这跟自己预料的不太一样啊！见墨宁脸上高深莫测的神情，凤凌一时间竟拿不准墨宁心中所想，微微垂眸，忽而笑道：“是我失策了。之前秋霜的事，应当就是你动的手。再加上你方才质问我的话，你这女鬼倒真有几分奇异之处，一边占了滢月的身子，一边却又处处维护滢月，自相矛盾，着实可笑。”

“激将法？”墨宁耸肩，“只可惜对我没用！”

又想着如今凤滢月自顾自沉睡修养去了，真让自己有几分犯难。不然，自己早就动手拧断凤凌的脖子了，还听他说什么废话啊？

念及至此，墨宁的心情就不太美妙了，冷冷的看了凤凌一眼。

被墨宁一口拒绝的凤凌心情也不大好，他久居高位，除了龙椅之上的那位，还真没见过别人的冷脸。如今被墨宁这么几次三番的冒犯，凤凌也动了真怒，同样冷眼看着墨宁，扯出一个阴冷的笑容，语气平静的开口道：“本官奉劝你，还是管好你的那双招子。”

话音一落，却见墨宁突然变脸，伸手就掐住了凤凌的脖子，“很久没人敢对我这么说话了！你倒是胆儿挺肥！告诉你，我这人，还真不怕威胁！”

凤凌被墨宁掐得直翻白眼，气势却分毫不让，冷笑着开口道：“咳……本官就猜，你……你不会动手。”

墨宁冷笑，毫不客气的扔抹布似的将凤凌扔在了地上，挑眉问道：“说来听听！”

凤凌被墨宁这么一摔，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凤凌慢条斯理的起身，拂了拂衣袖，再次恢复了自己一贯高不可攀的样子，冷着脸看向墨宁，略微讽刺道：“没成想，你这女鬼，还算是有情有义。用了凤滢月身子还了魂，还想着为凤滢月报仇。看来小杨氏与滢兰的死，也是出自你手，是也不是？”

“凤滢月，滢兰。你这称呼，差距还挺大。心眼儿都偏到没边儿了吧！”

见凤凌丝毫未动的神色，墨宁也懒得再接着开嘲讽，点点头：“你只说对了一半。真要算起来，小杨氏和凤滢兰，应当是我同凤滢月一道儿杀死的。”

凤凌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来，想了想刚才胡太医的话，又想到了小杨氏平日的做派，竟然就这么将事情的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一手敲着桌面，拧眉道：“所以，小杨氏暗中对凤滢月下毒多年，眼见着凤滢月已经快要毒发，便带着凤滢兰一同前去羞辱凤滢月。不过以凤滢月一贯懦弱的性子，凭着这点还不至于把她逼入崩溃的绝境。”

凤凌的声音突然就是一顿，在桌面敲击的手指也停滞在空中，略一沉思，凤凌的眼神登时就是一亮：“是了，小杨氏那个蠢货应当是将当初她毒害杨氏的事情也说了出来。这才让凤滢月崩溃癫狂，从而以肉身为代价，与你做了交易。于是，小杨氏和凤滢兰都死了，凤滢月其实也死了，留下的这具身体就归了你。”

墨宁简直叹为观止，除却凤滢月历经九十九世轮回以及自己的来历外，凤凌竟然就凭借着这么细微的线索，推断出了事情的大致真相。这智商，怨不得人家能做丞相呢！

只是，最为重要的，凤凌还没说呐！墨宁极有耐心的问道：“你猜的倒是有八分准，这样的聪慧，说一声天纵奇才也不为过了。只是，你还没说，你是如何知道，我如今还不会杀了你？”

凤凌神色自若，对墨宁的赞赏之词没有半分欣喜，这样的赞美，他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只是对于墨宁的这个问题……凤凌的脸上忽而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意，随意的往椅子上一靠，举手投足间尽是惑人的风情，就这么慵懒的看着墨宁，勾唇笑道：“这个问题，你答应了我的条件后，作为合作的诚意，我再告诉你，如何？”

如何个鬼！

墨宁冷着脸出手，将凤凌浑身的骨头都松了松，直痛得凤凌眼角泪光点点，牙齿狠狠咬住嘴唇，以免自己发出惨呼声。待到墨宁收手时，凤凌的唇角已是血迹隐隐，眼中一片潋滟之色，竟是比之平时还要多出三分艳色。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就这么斜睨着墨宁，趴在地上喘息了片刻，这才抆了抆唇角的血迹，起身直视墨宁。

见墨宁的神色冰冷，凤凌一时间竟生出了一种自己在照镜子的错觉，忽而笑道：“若是凤滢月的性情如你一般，我说不定还会出手将她护上一护。不过，若是她真如同你一般，倒也不需要我插手了。”

这是什么鬼话？墨宁顿觉手痒，觉着自己方才可能是出手太轻，让这个渣还能在这里大放厥词。

凤凌就跟没见到墨宁的脸色似的，接着道：“成天看着这么一张像极了自己的脸，却总是露出柔弱无助神情，真是……有几分堵心。”

墨宁一愣，万万没想到凤凌不喜凤滢月的理由竟然是这个。无语了片刻，墨宁咬牙讽刺道：“说的好像凤滢月乐意长成这样似的！一般人，谁愿意长这么一张妖媚入骨，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脸啊？”

这话恰恰踩中凤凌的痛处，对他形成了暴击，凤凌登时便觉得一口血梗在了喉咙口，简直堵心极了！

艰难的咽下了这口血，凤凌极有眼色的转移了话题，“你方才不是问，我是如何察觉出你暂时不会杀我的吗？”

见墨宁的眼神果然看了过来，凤凌恢复了自己的面瘫脸，接着解释道：“是气息。你方才掐住我的时候，身上流露出的气息，怒气多过杀气。”

又垂下眼睑，突然语出惊人道：“或许，我一开始的猜测就是错的。那样的浩然正气，你的身份，不是女鬼，而应该是女仙，是不是？”

墨宁真是诧异极了，却还是点了点头。

凤凌见此，神色愈发平静，“那么，敢问上仙，有何贵干？”

墨宁眉头一挑，轻笑道：“我用的是凤滢的身体，你说我是来干什么的？小杨氏和凤滢兰已死，你这么聪明，要不要猜一猜，下一个该死的，会是谁？”

“自然是我。”凤凌眼眸含笑，“我也多有对不住凤滢月之处，她想要我的命，再自然不过了。”

墨宁还是头一回见有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时，是这样淡定的，不由再次问道：“你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