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困瞥着她指腹早就止血的地方,冷笑一声,认命的帮她割着剩下的猪草。许困一边割一边说:“你是不是故意留给我割的?这一整块田,你连一半都没割完,你不想要工分了是吧?”
“要是被那些人看见,不知道背后又要乱说你什么。”
徐佩秋淡漠的瞳孔逐渐有了温度,她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多亏我有你这么个好弟弟,不然我徐佩秋早就不知道饿死多少次了。”
许困闻言回头看向她,徐佩秋微微挑起眉梢,许困想说的话被她提前说完,他被噎住找不到话头,回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伴随着割草的声音,徐佩秋看向远处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
她重生了。
她,徐佩秋,一个被冤枉杀人,一个被关进监狱整整十年的女人,重生了。
徐佩秋漆黑的眼睛像是淬了冰,哪怕在这炎热的七月份,也无端让人后背发凉。
许困回头,一眼看见她幽深冰冷的侧脸,许困盯了半晌,是不是又有人背着他欺负徐佩秋了?
不知是因为烈日,还是因为重新拥有了一次生命,徐佩秋渐渐眯起眼睛,眼神和缓下来。
旁边的许困已经割了一小片地,他一边割猪草一边碎碎念:“那个张慧兰,她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还有那个下乡来的知青,我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我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昨天我还看见张慧兰给周怀庆送水抆汗……”
许困的声音猛地停下来,像被人生生掐住了喉咙。许困慌张的回头,正好对上徐佩秋清亮的眼睛,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徐佩秋勾勾唇:“嗯。”
嗯?许困茫然,这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许困正想试探,他看见徐佩秋从烫人的田坎上爬起来,走到一旁的树下重新坐下,风一吹,徐佩秋脸上斑驳的光影也随着晃动,还……挺好看的。
许困觉得,他亲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似乎比以前更冷静了,不再像是会为了周怀庆那个男人寻死觅活的样子。
徐佩秋见他盯着自己看,她微微抬起下巴,点了点他身后的一大片杂草:“我饿了。”
许困咬着牙,从洁白整齐的牙齿间挤出几个字:“徐佩秋!这是你该干的活儿。”
听起来咬牙切齿的,像发狂的幼兽。
徐佩秋眼里逐渐染上笑,她用老母亲般的眼神慈爱的看着许困:“我知道,等你割完猪草,我回去给你煮鸡蛋吃。”
许困回头,小声嘀咕:“不是说要拿去卖钱吗?”
若是以前的徐佩秋,确实会把鸡蛋存起来偷偷拿去黑市卖钱。然而,那只是以前,以前的徐佩秋就是听了周怀庆那个男人的鬼话,提着一篮子鸡蛋偷偷去卖,没想到被人捉住了,周怀庆对她使了一个又一个的手段,费尽心思把她弄进去,又费尽心思把她弄出来,可真难得。
男人心机深沉起来,比女人还可怕。
徐佩秋休息充足以后,伸了个懒腰,一笔账一笔账,慢慢算吧。
她不急。
亲弟弟还在,就够了。
徐佩秋的母亲在生许困的时候死掉了,临死前,她一定要儿子随她姓,所以许困便随了母亲姓许,徐佩秋则随父亲姓徐。村里人都说许困是个克母的,是个不祥的扫把星,在村里备受孩子们的欺负。也幸好许困是个刺头儿,谁惹他不高兴,就算会被别人打死,他也会在死前从那些人身上咬下几块肉。
久而久之,倒没人敢随便惹他了。
哪怕后来两人的父亲在被人冤枉一头撞死后,村里有不少人垂涎她的美貌,但碍于有许困这个小凶兽在,也规规矩矩的不敢公然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徐佩秋歪着头,定定地看着许困割猪草的动作,她好像记得,那年父亲起草“章程”,后来又出事被人供出去时,周怀庆都有插手。徐佩秋眯起了眼睛,新仇旧账,一并算吧。
她闭上眼睛,缓缓舒了口气。
许困是个干农活的好手,没一会儿就割完了这片田的猪草。许困背起背篼:“走了,还傻坐着,你不热我都觉得热。”
徐佩秋闻言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我也热。”
许困心说你热个屁,一上午就割了这么一小片地方,剩下一大半全是自己割的。
不过碍于徐佩秋今日看起来情绪不高,他咽下了口中的话。
两人快到家时,村口突然热闹起来,许困放下背上的背篼和猪草,打开门率先走进院子:“听说这几天有部队到咱们村歇息,未来几年还有军队打算在咱们这几个村附近演习,估计是那些军人到了。”
许困回头看了一眼,眼中划过一抹羡慕和憧憬。
“哦。”徐佩秋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进门前,她随着许困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见最前头一道修长的身影。
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能感觉到对方迅速看过来的视线,轻轻淡淡的打量着她。
第2章 两颗糖
徐佩秋有瞬间的愣神,她顺着那道犀利的视线看过去时,冰凉入骨的犀利感觉消失,男人模糊的脸渐渐清晰起来,有点帅。
明明是在刀尖上舔血的军人,身上却有着一股儒雅温和的气息,如果忽略掉刚刚的感觉,外表很有欺骗性,像个读书人。长得很高,身材纤长比例很好,军装下隐藏着具有爆发力的肌肉,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村里未出阁的姑娘都跑过去看了,一个两个的和人家对视后,又娇羞的低下头,脸红成了一片。
张慧兰也在其中之列,她跟在后头远远看着,倒比前面的姑娘要大方,也不怕这些说话声音极响亮的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