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诺闻言惊怒交加,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非礼你一个小姑娘做什么,我家里美妾成群我都不要,我怎么可能对你有什么不轨之念,你三年前就已经被王爷预订了,我从来都恪守礼数,连你一个小指头都不曾碰过,方才那一下真的是意外,你不能略过那一节吗?”
何当归皮笑肉不笑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那样表面上看去正人君子的男人,背着人时往往越没有品格,依我看,你就是这样的人,否则你封着我的穴道,把我抱到这乌漆麻黑的鬼林子里来做什么?你这个色狼,啊——”又是一声仰天长叫。
常诺被她的波音功震得头皮发麻,立刻把她放到地上,解开了她的大穴恢复了她自由行动的能力,不过又转手在她的琵琶骨上打了一掌,说:“我怕你乱跑,不想跟你在林子里玩捉迷藏,所以先封住你的功力,我这一掌叫做摧心掌,你催动真气时就知道滋味了,何小姐,相信我,那一定会是你平生最可怕的噩梦。”然后他递出木扇,说,“你抓着另一端不要松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你就明白,王爷真的是从三年前就爱上了你,喏,抓着!”
何当归慢吞吞地抄着手说:“既然我不能催动内力,那我就是一个很弱很弱的小姐了,而且还身受重伤,什么东西都抓不动,我现在全身到处都痛,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假如你不想让我现在就死掉,你就快将我送回桃夭院,其他的地方我都不想去,也不想看你家宁王有多么的深情,他越深情我就越厌恶,我要回家。”
常诺火冒三丈,索性一把将何当归搂进怀里,跃上了高高的竹端,三下两下就跃到了一个黝黑的山洞前,又拥着她一头扎进洞中。两人在绝对的黑暗中疾奔了半盏茶的工夫,何当归的眼睛才渐渐恢复了视物的能力,看清这个山洞仿佛溶洞一般,是大洞套小洞的构造,一洞连着一洞,如此又疾奔了片刻,他们停在一个最深处的干燥而冰冷的石洞中,黑暗中,何当归只能依稀瞧见地上铺着一个圆圆的蒲团。
常诺掏出火折子,掰开后把折子调到最亮,宛如一个小小的火把,映亮了石洞中的景物,地上的蒲团是暗红色的,而蒲团周围散落着几个各种材质雕就的人偶。常诺注意到周围石壁凹陷的部分放了几盏油灯,于是拿着火折子把它们一一点亮,立刻又让石洞中明亮了不少。
常诺把火折子一收,把何当归推到蒲团上坐下,一边解她的披风一边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吧,我这里有伤药,而且我的真气温和,对普通的外伤也大有裨益。”解完了披风又去解她的衣裙,何当归立刻又尖叫道:“色狼!非礼!”
常诺动作一僵,然后继续去解她的衣裙,口中道:“我相信,就算让王爷选,他也会选择让你活下去的,至于这种情非得已的逾礼之处,他一定能谅解——你到底那里受了伤,怎么受的伤,是谁做下的?”怪哉,她的衣裙虽然染血,可却连一丁点破损都找不到,这么多的血难道不是刀剑造成的吗?总不会是内出血吧?
何当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剥走了披风和外裙,只剩一件夹棉的中衣,看到禄山之爪又朝着她的中衣探来,她严重怀疑对方是故作姿态,而借机揩油,连忙护住领口说:“其实我伤得不太重,只要回我自己家休息两天就没有大碍了,我身上沾的血大部分都是别人的,你把药给我,我自己回去上药!”
常诺以为她是害羞所以藏着伤不让他看,不由厉声责备道:“都这种生死关头了,你还如此忸怩做什么?命都没有了,又遑论其他!你放心,我只是想看一眼你的伤口,好根据你的伤势给你运功疗伤,我除了你的伤口什么都不乱看,快松手!”说着去拨开何当归护住领口的小手。
何当归坚决地摇头:“风公子你是男子所以不清楚,对我们女子而言,名节大于一切,今日我就算流血而死,也不能让你看我的伤,而且你这种高人不是都能隔衣疗伤吗?”她不欲点破她是假受伤的事,否则他无所顾忌,说不定就顺势把她掳走了,如今装成一副垂死状,挟伤以自重,还能让他有所顾忌,她才好跟他做成一场好买卖。
常诺闻言停手,为难地蹙眉道:“隔衣疗伤是治疗内伤时用的,就算是要隔衣疗伤,你也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在哪里吧?”说着又去扯她的领口。
何当归灵机一动,用力地点头说:“没错!我就是内伤!刚才我家里来了刺客,那刺客重重打了我一掌,让我受了极重的内伤,大喷了十几口血,你瞧,我的外裙一点都没破吧?那上面的血其实都是我喷上去的!风公子,你就按照治疗内伤的方法帮我隔衣疗伤吧!”
常诺开始真有点相信了,可转念一想,立马质疑道:“不对,胸前你能喷上去,背后你怎么能喷上?可见你还是受了外伤,你就别再强撑了,这样子会送掉你的小命的!何家妹妹,我对你全无恶意,刚才是气你对王爷过于无情,所以想要危言恫吓于你,让你惧怕之下能回心转意。我知道你一定是受了外伤,否则潘景阳不会拿这么多治刀伤的白药给我,若你一定要介意于名节一事,咱们就在事后按照江湖规矩来解决,行不行?”
“江湖规矩?”何当归面露好奇,“什么江湖规矩?”难道说,风扬要娶她?咦,让她想一想,她要不要嫁给风扬来摆脱朱权呢?反正柏炀柏说过,风扬从来不理睬他的一群小妾,事后只要找个由头在风家闹一场,就能拿到和离书了,好像是一个行得通的办法……
可是对方的话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江湖规矩,我看你一眼,你插我一刀,我看了你哪个地方,你就在我身上同样的地方插上一刀——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不要磨蹭了,咱们速战速决,你放心,我绝不会赖账的。”
常诺又去扯她的中衣,可她一副呆愣愣的样子,一双小手死捂着领口,于是他黑着脸威胁道:“快点脱,你再不脱,我就封上你的穴道代劳了!”
☆、第211章 守礼数的姿势
更新时间:2013-10-06
眼见咫尺之外的那只爪子又要来封她的穴道,何当归大叫道:“停!不行,我不同意!无缘无故的我插你刀子做什么,还不如给银子实惠,停!你不许再动不动就封我的穴道,否则我就死给你看!”最后这句话是董氏经常对着罗白前喊的,只因他们夫妻为了竹哥儿的事经常吵架吵到桃夭院,所以何当归不自觉地也学会了这句话,现在一着急就张口喊了出来。
岂料对方立刻就住手了,不光住了手,他还慌慌张张地退后了两步,摆手劝说道:“你还有娘亲,还有王爷,怎么能动不动就提到死呢,有事好商量!我不乱动就是了!”那般架势,仿佛她身上绑了炸药,怀中揣了匕首,只要他一靠近,她就立马自爆加自刎。
何当归微汗,没想到这句话能这么管用,毕竟罗白前从来不买董氏这句话的账。她抓起地上自己的裙子,一边穿一边说:“我真的没受外伤,不用检查伤口,潘叔叔是个热心肠的人,每次我一咳嗽他隔天就给我送一提治风寒的药,他送来刀伤药只是以防万一。实不相瞒,我只是受了一种很严重又很奇怪的内伤,连把脉都把不出来的那种,只要不受到什么巨大的刺激,我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风公子你要是真气多得用不完的话就帮我输一点吧。”这一个厚脸皮的招数则是她从柏炀柏处学来的,削弱敌人的同时增强自己,此消彼长,渐渐这样下去,她就更有底气跟他们对抗了。
常诺看着何当归一条被均匀染红的裙子,还是不大相信她的话,指着她背后的血说:“你这里怎会有血,里面受伤了吗?”
何当归睁着眼说瞎话:“我不是说了吗,今天罗府来了个杀人狂魔,还是个罕见的武林高手,他心狠手辣见人就打,我被他打了一掌,所以把血喷在胸口,而其他人被他打了之后也是喷血不止。就这样,我被四面八方喷过来的鲜血染红了,而我本人没受什么外伤,不过要是有真气熨帖一下脏腑就好了,唉,我平时忙着上学念书,练功的机会不多,这三年内力都没怎么涨。”低头作忧郁状。
常诺被她形容的“杀人狂魔乱打人,全场飙血”的场景惊着了,不由问:“那杀人魔是什么来历,你可有头绪?他杀了多少人?你们报官了吗?”怪不得之前潘景阳看见他的时候那么警戒的模样,原来罗府今晚发生了如此恶性的血案。
何当归见他如此好骗,立刻想起了自己的好买卖,不由微笑道:“还好这件事已经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只因柏炀柏突然赶来,打走了那个杀人魔,风公子,你一定很好奇,为何我跟柏炀柏的关系如此亲近,对吧?”
提起柏炀柏,常诺略微露出一点羡慕的表情,神往道:“是啊,我小时候就很仰慕道圣大人,想拜他为师,学他的那些通天彻地的本领,后来听说小渊做了他的学生,我就让他为我引荐道圣。虽然见到了道圣本人,可是不论我怎么求,道圣他都不肯再收小渊之外的学生,只是同意了我能从小渊处学一些大过门的不传秘技。那些秘技固然神妙无比,但我真正想学的却是道圣的降雨神通,而那般神通,道圣连他唯一的弟子都没有传授过哪怕一点皮毛。”
何当归在蒲团上盘膝坐好,指了指旁边的地面,笑着招呼对方坐下:“干说话太无聊了,我们一边疗伤一边聊天吧,那样也能暖和一点,这个石洞太阴冷了。”
常诺冲她点一下头说:“你等一下,我去去便回。”
言罢转身离去,穿过不远处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身影没入黑暗之中,只听隔壁石洞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常诺抱着一大捧柴草回来,把柴草倾倒在何当归的身侧,从石壁上拿过一盏油灯一引,那柴草立刻就烧了起来,火苗蹿高,不光驱走了寒冷,还把这个小小山洞映照得亮如白昼。
常诺坐到何当归身前,打量着她胸口的血迹,问:“那刺客打中你哪里了?我在伤处下掌,疗起伤来更见奇效。”
何当归笑眯眯地递出自己的右手,说:“用手传功就行了,你传慢一点,否则我来不及梳理。”她指着自己的心口窝说,“那刺客打中了我的胸口,若让你从这里输气,那你回头岂不是要自插胸口了?其实我有护体真气,伤得也不是很严重,不过还是找个高手帮忙疗疗伤更保险,你说呢?”
常诺依言握住她纤小的手,只觉得入手温润,如丝如缎,立刻大感不自在地松开了她的手,想到这一传功恐怕就要几个时辰之久,这样一直抓着她的手实在不妥。于是他在她身上逡巡,意图找一个既不违礼数,又适合输入真气的部位,最后,他指着她小腿外侧的足三里穴,说:“要不从这里传?”
何当归没意见,点点头:“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常诺与她面对面坐好,索性一手捉住她的一只小腿,两个手一同送入精纯温和的真气,他望着她的胸口,考虑道,“既然那刺客震伤了你的心脉,我直接让真气入心包经吧?”
“不用那么麻烦了,”何当归摆手道,“你直接传进丹田就好了,我觉得哪里的身体不舒服,我再自己调过去疗伤,拜托你啦!”
“不客气。”常诺开始凝神传功。
室内沉默了良久,等灯花噼噼啪啪爆过第五次之后,何当归主动攀谈道:“风公子你这样有本事有才华的人,怎么也如此信奉柏炀柏的那一套?你真的相信他能呼风唤雨?你不觉得他是个装神弄鬼的大神棍吗?”
常诺惊奇地睁大眼睛,不悦道:“何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抹黑道圣大人,你不是与他关系亲近吗,难道你从未见过他行云布雨?”
何当归摇头:“没有啊,我从未亲眼看见他召来过半滴雨,我猜,就算他真的当众祈雨成功过,那也是他事先看出哪天哪个地方要下雨,提前跑去彼处打埋伏,等天阴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再上台神神叨叨一通,装成一副大仙临凡的样子。你想啊,风雨雷电都是自然之数,哪里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控制的呢?”
常诺反驳道:“可道圣他不是凡人,他是龙王转世,脚踏蛟龙而来的仙人!实不相瞒,我就曾亲眼见过他降雨。”
“哦,是么。”何当归兴趣缺缺,不就是柏炀柏骗人的把戏么。
常诺力证道:“那一次是皇帝大宴群臣,还请到了道圣大人,当时,道圣他本人并未言及任何有关行云布雨的事,只是席间有一位彭姓官员语出不逊,话中暗指道圣是个欺世盗名之辈,所谓的能普济降雨也都是愚弄民众的把戏。然后,就有一些信道的官员站出来反驳,双方话赶话的叫阵,说到最后,他们就一起看向道圣,要求道圣当场降一回雨以示灵验。而道圣一开始并不同意,说降雨之术是用于造福世人,并非拿来赌博之用,因此这场雨他不能降,否则就会触怒上天,再说,他于名声一项看得很淡,就让那些觉得他是骗子的人继续那么想好了。”
何当归笑出了声:“他倒是很会装模作样,听你这一说,我就能想到他那一副大义凛然的滑稽样子。”
“正当不少人都略感失望的时候,宫外传来消息说,百姓听说道圣来了京城而且入了皇宫,因此都聚集在宫门口跪拜,求道圣普降一场甘霖,只因他们听人说过,道圣降下的雨水能把荒地和沙地都变成沃土。”常诺改换为盘膝的姿势,把一对纤细的小腿放在他的膝头传功,回忆此事时,他的面上露出向往的神色,“这样一来,道圣就没有再推拒的道理了,就连皇帝也开了金口,让他降雨济民。在不少人或怀疑担忧,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中,道圣大人他走到皇宫庭院中央,指天画圆,手中捏了几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只过了不到盏茶工夫,方才万里无云的天空就乌云压顶了,然后道圣沉喝了一声‘雨来!’那瓢泼大雨登时就兜头兜脑地落下来。”
何当归挠一挠鼻尖,歪头道:“听起来好像很神奇的样子。”老骗子怎么做成的这场戏?
常诺至今回想起来,仍然是心潮澎湃:“没错,这就是道圣大人的真本事,眼见天降大雨,宫外百姓欢呼,殿上群臣哗然,而皇帝欣喜之余,问道圣这场雨能持续多久。道圣回答说,这场雨是他调来黄河水降下的雨,因为此时黄河水在汛期上,所以这场雨要下整整四天,而且雨水的颜色偏黄,中带泥沙——四日之后,一切均如他所言!世间谁人有鬼神莫测之术?道圣柏炀柏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