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脸男子率先拔出匕首,猫着身子,悄悄掀开帘子钻进马车,靠近陷入昏睡的徐南风。
又是一道闪电劈过,将男子的眼神照得冰冷渗人,浓重的杀气像是有了形态般,在马车内肆意冲撞。
长脸男子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瞄准徐南风脆弱苍白的颈项,狠狠地刺了下去——
就在这一瞬,徐南风倏地睁开了眼,掌心翻出一支尖利的雀簪,一手格挡开男子的袭击,一手执着雀簪朝着他的脖子狠狠刺去。
刺啦——
鲜血四溅,长脸男子未料她此时惊醒,有那么一瞬的怔愣,下意识抹了把颈项的鲜血。那夜幕下的紫红色鲜血喷出一丈多高,溅得车帘上到处都是,徐南风指节发白,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濒死之人,紧张害怕到几乎忘了呼吸。
长脸男子徒劳地挣扎了一瞬,嘴唇如涸泽之鱼般张合,发出诡谲的嗬嗬声。片刻,他终是咕咚一声倒下。匕首滑落,他眼中的光彩亦随着覆灭。
此时,车外的其他三位黑衣人也听到了车内的动静,见车帘上溅有鲜血,他们还以为是长脸男子得手了,便道:“头儿,尸首就地掩埋吗?”
车内无人回答,那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警觉了起来,纷纷拔刀。
徐南风就在此时突然冲出车外!
她夺了那长脸男子的匕首做武器,猛地冲入雨帘中,伴随着电闪雷鸣的悲壮乐曲,狠狠将匕首刺入离她最近的那人的胸膛。
腥热的鲜血一下就溅了她满脸,可她顾不得抹去了,旋身躲开其他二人的夹击。泥地湿滑,她险些跌倒,干脆就地打了两个滚,随即抓起满手的泥水朝挥刀砍来的两位黑衣人扬去。
黑衣人被泥水糊了眼,执刀后退两步站定,抬袖去抹眼睛。其中一人用阴鸷的目光打量着徐南风,暗自握紧了刀柄:“听闻娘娘是杨慎之的得意女徒,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徐南风冷笑一声,将身体绷成一张弓,冷声道:“诸位七尺男儿,竟然对弱女子痛下杀手,未免有损阴德。”
另一人道:“属下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正此时,八宝悄声下了马车,高高举起车内的玉枕,猛地朝其中一名男子砸去。
这一砸直接令那黑衣杀手开了瓢,当即两眼一翻,抽搐着栽倒在泥地里,额角鲜血直淌,半天没了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
唯一活着的黑衣男人见了,眼中生出些许怯意,刀法已然乱了,胡乱地去追砍八宝。
八宝一边躲避,一边用玉枕去掷那刺客,口中尖声狂喊:“啊啊!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徐南风无奈,抬手抹了把满脸的雨水,顺势抄起地上的断刀,狠狠朝那名刺客砍去。
刺客腹背受敌,自知今夜是杀不了徐南风了,干脆转身上马,扬鞭逃跑。
“糟了,不能放他回去报信!”徐南风条件反射地跨马去追,谁知那匹畜生被刀光剑影吓着了,蹶着蹄子不肯奔跑。
眼瞅着那名黑衣男子的马匹就要消失在山道上,徐南风心急若焚,下意识将袖中的苦无甩了出去。
这东瀛暗器毕竟不是中原飞镖,徐南风第一次用,失了准头,那支苦无抆着刺客的臂膀飞过,又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一击不中,徐南风已失了先机。
正懊恼着,忽见斜地里一支羽箭飞来,将那名窜逃的刺客射落马背,摔在地上,折了颈项。
“是谁?”徐南风猛地盯紧了箭矢射来的方向,大声喝道。
大雨中,幽深的灌木丛窸窣抖动,接着一道黑影策马跃出,稳稳停在徐南风面前。
马背上,温和的中年男子抬起箬笠,笑道:“徐王妃,是我。”
“姚叔。”徐南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许,问道,“府中一切安顿好了?”
“一切俱已安排妥当,令堂亦被秘密转移,藏在了您名下的山庄里。那处颇为隐秘,皇上日理万机,应该不会大动干戈地去搜到那儿去。”
闻言,徐南风放了心。
身后的八宝哆嗦着抱着玉枕,散乱的头发湿淋淋地搭在脸上,白着小脸喃喃道:“夫人……夫人,我……我杀人了!”
徐南风抹了把雨水,转身抱住八宝瑟瑟发抖的身子,鼓励道:“你没有错,八宝,你打的都是些坏人,别怕。”
八宝抖着唇,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绝望地问:“夫人,我、我会下地狱吗?”
“不会,为民除害,八宝最勇敢了。”徐南风笑了笑,轻声道,“你知道吗,去年秋天在猎场,也是我第一次杀人。那时我和你一样害怕,少玠他,就是如此安慰我的。”
说着,她疲乏的身躯好像蕴起无限力气,温声道:“只要一听见他的声音,我便什么也不怕了。”
姚江挑开车帘查看了一番,又捻起地上的糕点碎屑,放在鼻端嗅了嗅,皱眉道:“有毒,你们吃了不曾?”
“若是吃了,我和八宝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徐南风将八宝扶起身,道,“不过是装装样子,骗他们的。”
“那便好。”姚江解下腰间佩剑,在灌木丛中粗略地刨了一个坑,将车内车外的几具死尸拖入其中掩埋,又盖上些许灌木枝条掩饰,这才对徐南风道:“皇上觉察异常,一定会派人来追,此地不宜久留。”
徐南风点头,对八宝道:“会骑马吗?”
八宝点点头,“曾经骑着玩过,会一点。”
徐南风当机立断:“姚叔,弃车上马,我和八宝共乘一骑。”
“赶往何处?”
徐南风顿了顿,随即抬眼,铿锵道:“南下,去岭南。”
狂风卷集着暴雨袭来,回忆匣子随之打开,当日纪王临别前的话语犹在耳侧。
“南风,我这次出征,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
“父皇一直想让我与秦王结亲,而你,则是他计划中最大的阻碍,他必定会想尽办法为难你,甚至是除去你。南风,你切记,若是父皇逼你离开我,切莫与之抗衡,凡事以你的性命为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