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够重新站起来,观看这个世界,用一种新的角度享受人生,满是新奇。从前的一切对我而言就都成了过往,如今我不再需要阳光,我可以找自己的阳光。可是九郎,今后的日子,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和麟奴一起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姬泽听着顾令月难得吐露情话,心中开怀,将对谢弼的一点子芥蒂放了下去。“傻孩子,尽说傻话。”
顾令月微恼,“我才不是孩子。”
其后继续的下半场马球赛中,姬泽和顾令月交完心,放开了此前的一腔心思,倒是不再针对清源县公谢弼。
清源县公谢弼适才姬景淳嘱咐自己的话语,亦察觉了皇帝的私情,想起妻子姬景淳此前的劝语,“圣人今日下场,更多是存了男在情人面前表现之意。您身份特殊,本就在圣人心中记了一笔账,此时更不可与圣人争锋,让他好生出出风头,在昭国郡主面前好生表现一把。若圣人得了郡主欢心,能消了那口气,这一关也就算过去了。”果然百般容让,这一场球赛此后倒是少有波澜。
暮色笼罩乐游原,皇帝与昭国郡主结束了一日游玩,尽兴而归。
谢弼瞧着圣驾背影,眸光感慨。平阳县主姬景淳笑着问道,“如今昭国郡主风华动人,足疾得名医医治,已然痊愈,曾经她和你有未婚夫妻之约,若你肯俯首,她此时就是你的妻子。最终错过,今日见风采卓然,你可曾后悔?”
谢弼望着妻子,她面上笑容似乎清远悠然,不知怎的,他心中却有一种错觉。若自己回答的稍有些不谨慎,这个女子就会受伤,将自己推的远远的。
他心中斟酌,郑重答道,“从前往事已成过去,我对顾氏有一份歉疚之意,如今她能得到幸福,和圣人一处相亲相爱,我很是替她高兴。可是我想要执手共度一生的人是你。”
姬景淳望着谢弼微笑,面上眼泪却缓缓流了下来。
她这一生,因为生母唐氏的荒唐,弄的一团糟。好在遇到了这个男人,贴心并手前行,总算不至于太过荒凉。
她道,“谢郎,我爱你,”
“我们会一起好好的一辈子。”
“是啊,”谢弼道,“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的。”
第一百零二章
阳春春风涤荡人心,乐游原的绿草如海浪一样绵密。十多年的少年时光, 人间风景变幻, 绿了春风, 随了逝水,曾经的少年往事依稀存在,举目相望, 却早已经变幻模样。
这世上每个人有自己的人生, 彼此两人的人生有时会在某一时段交汇,却在下一刻间分道而行;也有人会彼此融合在一处, 一直携手同行直到生命结束。
顾令月回忆往昔当前,心中慨然。生命变幻无常,不到最后一刻, 不知道这一生定论如何, 捉着春风的尾巴, 无论如何, 不辜负自己的人生,好好的走下去。
暮色渐渐深沉, 皇帝和昭国郡主方尽兴, 回返大明宫。
延嘉殿灯火明亮, 小皇子的哭声嘶声裂肺, 殿中宫人们穿行一片,手忙脚乱抱哄,焦头烂额。
顾令月听见麟奴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由心疼不已, 大踏步上前,将麟奴抱在怀中,“麟奴。”
“阿娘的乖宝贝,阿娘回来了,不哭了啊。”
麟奴今日被爷娘抛在宫中,许久见不到姬泽和顾令月照面,忍耐不住,方放声大哭。这时候被母亲重新抱在怀中,感觉到娘亲温暖的气息,方渐渐安静下来,依旧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
姬泽立在殿门处,瞧着顾令月刚刚猛然放开自己的手,神色微微抑郁。
今日乐游原上,自己方与阿顾交心,一片柔情蜜意。甫一回宫,情人就将自己抛在一边,将全部心思放在儿子身上。不觉对襁褓中的儿子生了一丝嫉妒之心,上前笑道,“阿顾,你别宠坏他了。麟奴是男孩子,从小就该皮实点,若是太娇宠了,日后担不起大任来。”
顾令月闻言狠狠瞪了姬泽一眼,“有你这样当阿爷的么?儿子才这么小,就想着什么宠坏不宠坏的。瞧着儿子哭成这样,还说风凉话。你当父皇的不疼他,我疼。”
姬泽被斥责的揉了揉鼻子,怨念的瞪了佳人一眼。
白日里在乐游原上还是她的英雄,如今被儿子一比,就什么都不是了。可真真是过河拆桥。
殿中灯光晕黄,照耀在顾令月母子的身上,洒下一层金光。
顾令月抱着麟奴柔声哄着,神色慈爱。
姬泽瞧着母子二人温情脉脉的场景,凤眸眸光转为温柔。
这个女孩,是他倾尽一生心力疼爱的女孩。她为他诞育了他们共同子嗣,他曾在心中发誓,会倾心守护他们一辈子,将这个世上最好的珍宝,一一捧到他们面前。
月光静静升上夜空,照耀在延嘉后殿高翘的檐角之上。光明阴影分立分明。姬泽他轻声吩咐道,
“宣玉真公主明儿入宫一趟。”
贞平十年四月,长安城中间了一丝炎热。玉真公主从大明宫中出来,想着适才延嘉殿中与姬泽的一番谈话:心中火热。前往魏王府,与宗人令魏王姬坤一番密议,至晚方归。
……
五月,初夏南风将起,长安城中显出了一丝炎热之意。
皇帝姬泽登临大朝会,面对朝臣启口,“朕中宫久悬,非长久之计。昭国郡主顾氏,毓出名门,秀美惠中,又育有大皇子,朕意欲立为皇后。”
一语既出,石破天惊。
近年来,皇帝对昭国郡主宠爱非常,做出了一桩桩一件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朝中重臣或多或少都看出来皇帝对郡主的心爱之意。自昭国郡主身体痊愈,又育有皇帝唯一的子嗣,一切条件水到渠成,皇帝终于正式开口,提出意欲立后。
众臣听闻此语,有一种靴子落地,意料之中的事情终于到来之感。
张相闻言一股怒气直冲胸臆,持笏上前一步,拂开衣襟跪在地上,硬邦邦奏请道,“臣奏请圣人收回此事。大周中宫皇后,当以有德行的女子居之,昭国郡主育有皇嗣,可以妃位酬之。倘三妃之位委屈,可于三妃之上加设贵妃之位,足昭显郡主身世贵重育子之功。”
姬泽喝道,“放肆。”目光锐利视张皋,“张卿言下之意,昭国郡主德行非贤淑之女,不堪为后?”
张皋硬邦邦道,“臣未言有此意。只昭国郡主曾经和亲北地,与乱臣贼子孙沛恩为妻,不堪为大周皇后母仪天下。大周中宫空悬,圣人可采选长安勋贵身家清白女子,择容貌品性优异者居之。”
姬泽露了一个森然笑意,“张卿好大的胆子,只是朕方为大周皇帝,择谁为后乃是朕之家事,朕仅告知而已。”
前朝之上风云骤起,顾令月在后殿之中练习舞蹈,一无所知。
小宦官一溜烟儿奔到延嘉殿,钗儿听闻消息,面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奔入殿中,“郡主,出大事了。”
延嘉后殿宽广舒适,顾令月一身舞服,正随着谢小蛮跳一曲《采春舞》,听闻钗儿大惊小怪的声音,不由的失笑,
“好了,这是怎么了,莫非外头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