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主儿是圣人的心上人,含在口中怕化,捧在掌中怕跌,实打实的眼珠子一般。自己哪里敢让昭国郡主径直出宫,俩囔囔一面打眼色,命小宫人赶到前朝禀报圣人,一面上前苦苦相劝,“奴婢不知郡主受了什么委屈。只是圣人素来心疼于你,但凡您受了天大委屈,待到圣人归来面禀,圣人定然为你做主。何必发这般脾气,气到了自己,若是圣人知晓,也伤了圣人对你的一片心呀!”
顾令月挑眉厉声叱道,“放手!”
冷笑一声,“我知自己不是你们的正经主子,怕是命令不动你们。可要你们知道,今儿这宫,我是出定了。” 一双荔枝眸目光清冷,慢慢的掠过殿中所有人身上,“若今儿有哪个人不长眼睛,想要上来拦着,许我今儿是没法子出宫,可我会记得你们名字,“日后但凡有时日,一点一点的算清楚。”
沈玄霜闻言一僵。
心中升起一丝寒意。
要知道昭国郡主乃是圣人的心头宠,这些日子众人瞧在眼中,心中无不深知。这一趟郭芳仪对郡主恶言,郡主怒而出宫返府,往重了说可能就此失宠,往浅了说说不得就是情人之间耍的一条小花枪,回头圣人追过去开解一番,二人也就和好了。
自己等人今日阻拦,不一定能成功不说,得罪了昭国郡主。回头昭国郡主记恨自己,寻个借口发作。圣人宠爱还来不及,难道会为了一二女官而驳了宠爱的女子的面子?只自己这等通风报信之人夹在其中。不过是个炮灰罢了!
一时之间殿中宫人噤若寒蝉。竟是当真不敢再拦了。
碧桐上前,低低道,“郡主,东西收拾好了。”
顾令月点了点头,抬头瞧着梅仙。
梅仙没有见过这等架势,束手束脚,茫然不知自处。
顾令月道,“梅仙,我身边的人都是我从宫外带进来的,唯有你乃是入宫之后才到的我身边。我今儿打算回郡主府,碧桐她们自然是跟我一道的,至于你,由你自己决定,你是想随我一道回郡主府,还是留在宫中。”
梅仙一时间被夹在为难之中,立在当处,面上神色微微变幻,旋即下定决心,跪在顾令月面前,“梅仙身世飘零,入宫之后,多赖郡主关怀,愿意跟着郡主回府。”
顾令月闻言怔了片刻,“你可想好了?”又道,“若是担心旁的,你大可不必。毕竟……你乃是宋供奉维护之人,宋供奉医术高超,想来在宫中维护你的安全没有什么问题。你如留在宫中,日后说不得有个好前程!”
“忠仆不事二主。”梅仙下定决心,坦然一笑,“宋供奉如何自是宋供奉的事情,奴婢却不想依靠旁人,只想凭着自己的手养活自己,如今既奉了郡主做主子,只要郡主没有嫌弃奴婢,奴婢定会跟随在您身边。”
顾令月欣慰一声,“好。”
你既决定了不悔,就跟着我回郡主府吧!”领着身边诸人出宫门扬长而去。
内侍高无禄立在甘露殿外,听闻小宦官飞奔而来,禀报后宫中发生的动静,面色大变,挥手令人退下。行到甘露殿外,探头打量殿中动静。
殿中,姬泽正与宰相商谈国事,余光瞥见高无禄手中打的手势,微微皱眉。
“调防之事事关重大,诸位爱卿再多多商议一番。”吩咐道,转身行到偏殿,高无禄连忙迎了上来,“哎哟,圣人,”焦灼道,“郡主娘娘出事了!”
姬泽闻言心中一紧,厉声问道,“怎么了?”
“今儿郡主从鹤羽殿回承光殿,途径御苑之时听到一些混账话,一时生恼,收拾行李出宫去了!”
姬泽闻言身体陡然一僵。
殿中静默片刻。皇帝凤眸之中风暴滚动,生硬截口道,“今儿政事暂且到此为止,诸位爱卿暂且先返回,朕后宫之中有事,便先去了。”大踏步离开,急急的脚步声倾泻着皇帝焦急的心情。
殿中,张皋等人闻言愕然,抬头瞧着圣驾背影,皇帝却是步履匆匆,顷刻间踪影就消失不见。。
承光殿帘幕飘扬,露出空荡的殿宇。
顾令月走的急,不过是略收拾了些日常用的东西。长生殿里大件摆设都在,不过是少了顾令月日常使用的一些用具而已,姬泽立在其中,却觉得心中有空荡之感。昨儿里,这儿还布满了少女的气息。他们在这儿用膳,用药,彼此之间亲密相闻,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没有想到,不过一个多时辰,他自前殿回来,这片温馨的小世界便已经天翻地覆。
姬泽沉默片刻,问道,“郡主出宫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无禄两股战战,低头恭敬答道,“今儿郡主前往鹤羽殿探望江太嫔,回来途径千步廊的时候,听见郭芳仪说了些混账话。郡主大发光火。发作了郭芳仪一顿,回到殿中收拾了一下,就……”咬牙下定决心吐露,“就出宫去了!”
姬泽闻言静默,眸中风暴涌动,手在袖中攒紧,森然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芳仪,谁给她天大的胆子,敢对位同一品的郡主如此放肆?”。
殿中一片寂静,高无禄低下头去,不敢回答。
姬泽心中郁气翻滚。
他珍视阿顾犹如掌上明珠,阿顾性情骄傲,她虽迫于需依靠宋鄂医治足疾,却事先约法三章,只愿与自己以情人身份平等相交,视为妃嫔为屈辱,如今听闻这些女子这般话语,忍受不住侮辱。自己并非不能理解她的痛楚,
可她受了委屈,选择径直出宫,连照面都不和自己打,其中决然意味,自己也微微心凛。心中不豫,又不忍怪责顾令月,一腔怒火都迁怒到郭氏身上,道,“她既然生了这么大的胆子。”
森然道,“这世上谁人让朕的阿顾一时不痛快,朕便让他一世不痛快。”
祥云阁
王喜立在阁前,展开旨意朗声宣读道,“罪妇郭氏,冲撞贵人,语出妄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郭芳仪跪在祥云阁中,听闻旨意,整个人无力瘫倒在地上,面容惊惶,“不可能,我自潜邸开始就服侍圣人,这么多年的情分,圣人不会这么待我的。”
王喜冷笑道,“哟,这圣人旨意都下了,郭庶人还在做白日梦哩!”板了脸色,“宫中度日,郭庶人你在宫中待了这么久的年月,还瞧不清楚谁该惹,谁不该惹,落到如今这个结果也是该当。”
收拢了手中旨意,冷声道,
“来人啊,替郭庶人摘了身上钗环,押送入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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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兴坊 郡主府
顾令月在宫中遭遇了不悦之事,心中不豫,回到郡主府,避入了菩提树屋。
一众丫头们伺候在菩提树下,心中茫然。
赵国郡主这半年来际遇奇特,以臣女之身住居宫中独擅圣宠,将宫中所有有名分的妃嫔都压的没有颜色。又因着与一介芳仪的冲突忿然出宫。众人茫茫然不知应当所归何处,立在府园之中,心中焦灼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郡主这般骤然归府,”钗儿哭丧着脸道,“若是惹怒了圣人,可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