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新任宰相,同中书门下三品平章事张皋冷笑道,“孙沛恩以子算父,当真是人心不古!”
“不过是利益动人心。”姬泽冷笑,眸中露出一丝不屑之色,
“孙炅将北地经营至此,也算得是一介枭雄。没有想到,最后竟落得这般不得好死的下场。孙氏父不父,子不子。兄杀弟,子弑父,丧心病狂若此。天道不存,定将自取灭亡。”语毕环视殿中众臣,
“我大周与叛军之间,早晚定有一大战。诸位爱卿当速速清点战力,筹措粮草,准备随时开战。”
殿中众臣闻得圣人发话,都心悦臣服,躬身领命,“臣等谨遵圣人旨意。”
大周战时政治中心颇为高效,接到消息迅速运转初步做出决策,众臣领命之后便都恭敬退出殿中,一一领命督办作战军力粮草之事。
蔡小昭侍立在殿中,并未退出,抬头瞧了皇帝的神色一眼,上前一步,朝着皇帝跪下,“圣人。”
“臣尚有一事,不知是否该禀报您。一时不敢决断。”
姬泽听闻蔡小昭此语,不由一奇,“哦?何事?”
“事关宜春郡主下落。”
姬泽手中正持起一份奏折,陡然闻听蔡小昭口中吐出的那个熟悉的名字,心中登时一跳,握着的奏折登时攒住,
“宜春郡主如今在何处?”
“清河郡。”
姬泽慢慢念道,“清河。”声音怀着一股奇异释然之情。
他心中颇为重视宜春郡主顾令月,自顾令月流落在外失踪之后,日日思念担忧,如今听闻她的下落,不由之间悲喜交集。耳中听着蔡小昭娓娓声音,
“……郡主下落难寻。微臣想着,寻着郡主身边下人的方向说不得触类旁通,间接寻到郡主的下落。此前命人在北地各地打听类似消息,日前得了清河得了消息。追踪过去,抽丝剥茧,似乎查找到郡主的下落。”
抬头望着姬泽不辨喜怒的容颜,朗声禀道,“此事乃是微臣初步侦查猜测,不过有三四分准头。按说本该命人仔细查探,待到确认了郡主身份方禀报给圣人。只是”,
略微停顿,“如今伪燕新帝登基,正于北地之中大索李狍儿。郡主流落在外,若当真在清河,又不幸正遭了索补,被叛军寻到下落,臣便万死难赎了。思及此方提前禀报到圣人这儿。”
语毕,深深的伏拜下去,“若微臣行事有错,还请圣人降罪,微臣心甘情愿领罚。”
姬泽扬眉道,“蔡卿费了心力方找寻到郡主下落,朕记你的功尚来不及,如何会记过。”
思及记忆里鲜妍清丽的佳人,不禁心旌动荡,只觉偌大的弘阳殿坐卧难宁,蓦的起身扬声吩咐,“传朕之命,令集三千神策军,从朕之命急往清河郡。”
神策军接到圣命之后顷刻在宫门外集结,迎着皇帝出宫,一路护持圣驾,向清河郡方向急行军而去。
朝中臣子宰相罗元崇及卢国公程伯献等人正奉圣命极力运转,筹备军力粮草,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大战。陡然间听闻皇帝率军离开东都洛阳的消息,登时面色大变。
大周国君身系天下安危。轻出都城犯险,若在外出了三长两短,不说大周如今利好局势顷刻间付诸流水,便是国本都将要动摇。干系重大无人能负。罗元崇听闻消息,登时飞奔上马,一路疾驰想要追到皇帝行踪阻拦。
一路疾行追到洛阳城门处时。却只能颓然勒马,见城门空旷,门外大道之上烟尘飞扬——皇帝已是领着三千神策军去的远了。
时光娥尔,如同白河潺潺流过,一晃三日时光过去。
这三日里,桓衍和砚秋收拾了一些行李。
午后阳光低垂,顾令月在屋中小憩,闲来梦见周宫少年一些旧事:
“哀家的小外孙女儿,”太皇太后冯氏眉眼皱纹密布,唇角含笑,“日后定能过的好好的!”
母亲丹阳公主目光温柔望着自己,“阿顾,阿娘的心肝啊!”
往事如同浮光掠影,富贵温暖,浮浮沉沉,
顾令月猛然从梦中惊醒,见一轮圆日挂在西窗之上,射进晕红光芒。衣裳被一层汗水浸润,微有黏腻之感。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抆拭额头汗意。
“娘子,”侍女砚秋听见了里间的动静,打起帘子进来探看,“您没事吧?”
“没事。”顾令月答道。
“我想去看看白河。”
砚秋微微蹙起眉头,“如今天气凉,若是受了凉就不好了。毕竟这儿如今还是……”
“好了!”顾令月浅浅微笑,瞧着侍女,声音温柔而坚持,“咱们这么些日子都过来了,哪里可能最后的一日,犯了这么倒霉?”
望着窗外漠漠的天色,神色中露出一丝怅惘之意,“我在白河庄待了这么长的日子,竟都没有好好的看过白河。今日一别,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回来看看了。”
砚秋瞧着少女,一股怜惜之意泛上心头。
这个少女命途太过多舛,本应该是待在长安十丈富贵软红之中,享受安乐幸福的生活,却不幸遭遇了太多不幸。
这样一想,便不忍心拒绝顾令月的要求,屈膝笑道,“既如此,我服侍娘子过去!”
天地间的暮色渲染山河,色泽红艳,带着淡淡的悲壮之意。
姬泽率神策军一路策马疾行,不过小半日时光,便赶到清河郡。
“圣人,”蔡小昭勒马禀道。“前面便是白河庄了!”
姬泽点了点头,微微勒住坐骑,望着不远处白河边的小小村落,凤眸之中色泽滚动,片刻之后,露出坚毅之色。挥手吩咐道,“前行。”
神策军军容鲜亮,令行禁止,听从天子的吩咐,飞速向着白河庄的方向奔驰而去。
夕阳拖着明亮的光芒,屋子立在夕阳中,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桓衍立在屋中,瞧着空荡荡的小院,心中升出一丝对过往的怀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