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就在想,虽然爹爹不喜欢我,但我是多么幸运啊,我有着世上最好的姐姐,她是那样美,那样温柔,长大以后,我一定要对她好,加倍地爱她、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够了,不要再说了!”闻人姝猛然一声打断,她呼吸急促,身子剧烈颤抖着,眼眸也激动地红了起来:“原来,原来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拼死保护我……”
“你这个蠢蛋,天下第一蠢蛋!”她尖声狠骂着,模样比之前还要癫狂,看着闻人隽好似在看一个笑话般,字字毒辣无比:“要我告诉你真相吗?你怎么那么天真啊?你真以为我那年给你送书是为了你好吗?你还记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
“那年我给你送书不久,爹就出了远门,我娘开始整顿后院,从你的枕头底下搜出那些□□,你被罚跪在院子里,狠狠挨了好几鞭子,你娘知道后,匆匆赶过来,看到你满背的血痕,当时就跟个疯婆子一样,冲上去要跟我娘拼命……”
“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你难道以为这一切只是意外,只是凑巧?通通都跟我没关系吗?你怎么可以蠢成这样?难为你这么多年都记着我对你的这点‘好’,将我视作你亲姐一般,掏心掏肺地待我好,我真是越想越好笑,世上竟还会有你这样蠢的人,你真是蠢得让我可怜……”
尖声犀利的讥笑中,闻人隽瞳孔骤缩,一股寒气从脚底蹿起,她手脚冰凉,从没有觉得这么冷过,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将她死死压住,她五脏六腑都要炸裂开一般。
闻人姝还在疯狂笑着,像个占尽上风的胜利者,闻人隽却已经失去了魂魄,整个人眼神空空,步子飘忽,从闻人姝身边走过,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她木然地掀开帘子,却没想到,外头站着两道身影,同时一抬头,正与她目光相接——
骆秋迟一袭白衣,背负着一把七弦琴,月下身姿俊挺,貌如谪仙,而旁边的付远之青衫飘飘,怀里也抱着一把琴,周身散发着温雅的光芒,清华如许。
两人显然在外头听了许久,各自神情都复杂难言,见到闻人隽出来,他们长睫动了动,同时上前,伸出手道:
“小猴子。”
“阿隽。”
闻人隽不知怎么,眼眶一热,月下一步一步,走到那身白衣面前,一头扎进了他怀中,泪如雨下。
付远之伸出的手一顿,僵在了风中。
里头的闻人姝脸色大变,看到他吓得话都说不清了:“付,付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御前献艺
写了一则姬禾小番外《落水记》,吃小甜饼指路公众号:作者吾玉/wuyu658
☆、第七十章:御前献艺
画卷长长铺开在地上,姬文景低头执笔,信手游走,随着图景的展开,赵清禾云纱飞舞,身姿轻盈,足尖沾染着墨水,跃入画卷之中,配合着姬文景一同舞动作画。
这别出心裁的方式,可谓是灵动有趣,以人为画笔,脚下朵朵清莲绽开,令全场为之惊艳。
席上的孙左扬一双眼睛都看直了:“清禾师妹真是太美了,太美了……”
的确,月光笼罩在那道轻盈飞扬的身影上,衣袂飘飘,长发如瀑,人与画卷融为一体,美得便如琼宫仙子一般,叫一众宫学弟子都看呆了,不敢相信这如斯美人竟会是平日里那个默默无闻,胆怯结巴的赵清禾。
姬文景余光扫过,自然知晓周遭的一片惊艳之声,他望向正在月下翩然起舞的赵清禾,唇角一扬,手中画笔随着她的舞步勾勒开去,一时间,人在画中,画随人动,泼墨的山水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清雅灵秀,脉脉流淌,美得愈发如梦似幻,艳惊四座。
“大哥,抆抆口水,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孙梦吟与孙左扬同坐一席,没好气地将手巾向他一递:“一个赵清禾而已,至于让你痴迷成这样吗?你不觉得我们刚刚那一段大刀也耍得很不错吗?虎虎生风,多有力度来着,你说是不是?”
孙左扬身子一顿,扭过头,复杂地看了一眼孙梦吟,良久一叹:“梦吟啊,都是大哥的错,不该让你舞刀弄枪,你到底是个姑娘家,还要嫁人的……你看看人家清禾师妹,多么秀气,多么柔弱,再看看你自己,五大三粗,声如洪雷的,我真是担心,你日后怎么嫁……”
“大哥!”孙梦吟怒了,拿起碟中一块糕点就狠狠塞进孙左扬嘴里,“你这张臭嘴就该堵起来,少替我瞎操心,多想想你自己吧,那赵清禾明显喜欢姓姬的,有你什么事啊!”
这边两兄妹吵吵闹闹着,场中姬文景与赵清禾的画卷也已作完,两人相视一笑,向首座上的梁帝跪下行礼,齐声道:“今日宫学盛宴,陛下亲临,学生二人特献上此幅《锦绣山河图》,愿我大梁山河绵延,锦绣常春,陛下与天不老。”
清朗的声音回荡在风中,两人身姿灵秀,容貌气度无一不匹,简直像是一对赏心悦目的“璧人”。
那长长的画卷铺开在月下,更是熠熠生辉,夺目不已,梁帝抚掌大悦:“好,朕甚欢喜,今日可算一饱眼福!”
满座随之喝彩纷纷,一片热闹间,席中的欧阳少傅伸出手,悄悄拉了拉旁边宣少傅的衣袖,调笑道:“早听说这小姬公子画技了得,却没想到那小白兔也有一手啊,真是一对妙人,我看他们之间很有戏啊……”
宣少傅面不改色,只抽出衣袖,低声道:“凌光,别乱给学生起外号,也别乱调侃学生,你是为人师长,可要正经一点。”
欧阳少傅摸摸鼻子,笑意不减:“我哪里不正经了?就是跟你私下说说呗,这少年少女间相互倾心,情意萌动,是多美好的事情啊,你不觉得吗……”
宣少傅扶了扶额,无奈叹道:“是是是,你说的都有理,快别喧哗了……远之他们上场了,听说是以琴伴舞,古意悠扬,且一同看看吧。”
月下琴声飘渺,付远之一袭青衫,静坐风中,眉目俊秀沉着,白皙的手指抚过琴弦,从容娴熟,如行云流水,令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赞叹不已。
一面大鼓置于他旁边,闻人姝华服盛装,精心亮相,头上还簪了几朵美艳至极的花,衬得她倾国倾城,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
她随着付远之的曲声妩媚起舞,腰肢曼妙,舞步楚楚,月光洒在她身上,她成了全场的焦点,众所瞩目下,不少人在心中暗叹,果然不愧是竹岫书院第一美人。
孙梦吟得意洋洋:“大哥,你看,姝儿这才叫天香国色,真真正正的大美人,你那什么清禾师妹配跟她比吗?”
孙左扬漫不经心地一瞥,给自己倒了杯酒,不以为然道:“脸上的脂粉太厚了,嘴巴也抹得太红了,像猴子屁股似的,还是清禾师妹干干净净,清新动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清禾师妹就是这样的,谁也比不上她,她也用不着跟任何人比,反正在我心中,她就是最好的……”
“大哥,你!”孙梦吟气结:“可怜你年纪轻轻,一双眼睛居然就已经瞎掉了!”
他们旁边不远处,正是姬文景与赵清禾同席而坐,两兄妹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入风中,赵清禾面皮薄,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低头脸一红,正有些羞窘时,姬文景在她耳边倏然笑道:“孙左扬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他遥望鼓上那道娇丽起舞的身影,冷冷摇头,语带嫌恶:“又俗又艳,头上若只簪一朵花还好,尚显风情,但像她这般,簪满一脑袋都犹嫌不够,简直是俗到了家,说是猴子屁股都抬举了她。”
这番评点简直一语中的,鞭辟入里,若是锦绣阁的芸娘在,肯定又会大大感慨一番,称姬文景要抢去她们的生意了。
当下,赵清禾有些吃惊地望着姬文景,姬文景却笑了笑,继续道:“她就是太想博风光了,用力过猛,从头到脚都恨不得堆满亮点,但若是全身都是亮点,那便没有亮点了,你明白吗?”
这样的“心机”只能唬住一些没见过世面的,真正惯看风云,品味卓然的,都不会为之所动。
果然,首座上的梁帝就是兴致缺缺,他唇边虽然也是挂着笑意,但那笑意却未达心底,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还向座下的杭如雪举杯致意,完全没有全身心投入地去欣赏这场鼓上舞。
显然,这段献艺,对他而言,没什么太大的吸引力。
“你看,陛下是否看杭如雪的次数,都比要看那闻人姝的次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