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走了,卫瑾就沉默地抱起了趴在脚边缩成一颗毛球儿,其实胖团子和人打架的时候还蹦蹦跳跳上前助拳拿后腿儿给了周玉两脚的白兔,小声儿说道,“做儿子的,要孝顺,不跟父亲说母亲的坏话儿。父亲从别处知道,不是我说的。”
他能闭嘴不说,可是这么大的事儿,诚王能不说么?这满王府的丫鬟都亲眼看见了,能不说么?这个诚王长孙就没法儿保证了,他就摸了摸白兔毛茸茸的小身子。
叫父亲给母亲一个警醒挺好的。
他还小,做什么叫许多的小姑娘天天来找他玩儿,妄图左右他的姻缘呢?
按胖团子的话怎么说的来的?
不怕他肾亏啊?
“还疼不疼?”林家兄妹自然不知道诚王长孙的复杂内心活动,兄妹两个此刻正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的诚王欢送的目光里上了家里的马车要回家去。
胖团子小小胖胖的,本是玉雪可爱的模样,却被伤了脸,这简直比诚王殿下挨了对手两刀还要命,诚王唯恐阿妧的脸上日后留了伤疤,觉得一个太医不够,又命人往太医院里搜刮了两个一块儿来了,三个太医上门,不知道的还以为诚王殿下命不久矣,得太医院会诊了来的。
当然,当知道诚王大张旗鼓召三个太医一块儿来却只是给一个小团子看脸上的几道子指甲儿挠出来的血痕,老大人们的脸色就别提了。
看昏君也就差不多了。
“不疼,凉丝丝的。”老大人们都是很有专业素养的,说起来人家干的都是救命的活儿,胖团子这点儿小伤口完全都不叫人家放在心上。
不过是略把了把脉,问了问阿妧是怎么伤的,待知道是胖团子和别的小姑娘打架,三位老大人就抽搐着嘴角给下了几副败火安神的药,又拿诚王府里最好的药材调了些药来抹在阿妧的小胖脸儿上。
还别说,阿妧本感到伤口处火辣辣的刺痛,可是贴上药以后,就觉得凉丝丝的,没有什么了。
她懂事地说不疼,还叫诚王不要放在心上,因本就不是诚王的缘故叫她伤了,林珩靠在摇晃的马车里抱着妹妹,就有些心疼。
虽然太医说小孩子脸嫩,这被挠破了看似吓人,其实很快就能长好完全看不出什么伤痕来,可是看着此刻胖团子抽了抽小鼻子乖乖坐在自己的怀里,胖嘟嘟的小脸儿因涂了药花里胡哨儿的,他就忍不住摸了摸她完好的皮肤处低声说道,“今日你吃委屈了。往后大哥哥到哪儿都带着你,不叫你一个人。”
今日是他疏忽了,本以为诚王府是近亲,还有卫瑾在不必照顾妹妹,因此才单独与诚王去了书房说话。
可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妹妹就出了事儿。
“不赖大哥哥。我是女孩子,要在后院儿玩儿,大哥哥总是跟着我护着我,我往后该不会自己面对她们了。我也不委屈。有大哥哥在,所以她们都道歉了。”
见林珩俊秀的脸上露出几分怜惜,胖团子唯恐兄长心里再想多了,急忙爬过去蹭了蹭兄长的脸小声儿说道,“只是大哥哥也不要不喜欢我。我,我平常都乖乖的,不常打架的。”
她不是一颗乖巧懂事的好团子了,还叫林珩和诚王府之间有了心结,就觉得抱歉极了,抱着林珩的脖子低声说道,“这是我和魏阳侯府七姑娘自己的拌嘴。大哥哥,你不要因为世子妃,就不喜欢郡主了。”
“你啊,自己还伤着,却还记挂别人。”林珩就柔声说道,“我明白,你放心。这和元秀无关,也和诚王无关。”
“就是这样儿。反正大哥哥娶的又不是世子妃,不要放在心上啦!”见林珩见识了自己的泼辣还会打架之后依旧喜欢自己,胖团子一颗心就放回了肚子里,腆着胖肚皮就跟兄长蹭在了一块儿。
她这个时候方才哼哼唧唧地娇气起来,小声说疼。林世子顿了顿,垂头看了看她的小胖脸儿,见药都花了,突然就想到了方才这团子跟自己蹭脸,反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摸,摸下来一手还滴着汤汁儿的草药。
“……”林世子沉默地看自己的妹妹。
“……”胖团子一脸懵懂地扭头。
“你这调皮捣蛋的。”林珩简直哭笑不得,从怀里翻出了帕子。
“我给大哥哥抆脸!”胖团子将功补过,撅着小屁股就殷勤地抢了帕子给这青年抆脸上的草药,她方才还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如今却因林珩对她的温柔什么都忘记了。
林珩也知道这小东西不喜欢记得那些令她伤心的事儿,因此也由着她哼哧哼哧地胡乱地他抆脸。当然,当胖团子在自家兄长的脸上抹了很久,待车一停放下帕子就往车外滚,林珩眼疾手快就把这抱头哼哼的胖团子给摁住了。
他一脸微微扭曲地抱着垂头丧气的胖团子下了车,顿时引来惊呼一片。
“世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绿?!
坐在车外的小厮本要扶着他下车,一下子就惊呆了。
莫非是胖狐狸学会了啥妖法,因此对他家世子……
“我,我其实抆得可干净了。是,是大哥哥你的脸,脸绿。”胖团子趴在兄长的怀里对着胖手指狡辩道。
林珩见她哼哼唧唧地偷看自己,摸摸绿了的脸,只对那小厮挑眉笑了笑抬脚就往后院儿去。他才要去太夫人的院子,却叫阿妧迟疑地劝住了。
“别叫老太太担心我,”
因有了阿妧这句话,林珩便带着她往宁国公夫人的正房去,叫两个看了他的浅浅的泛着绿意的脸给吓得腿软的丫鬟引进了正房,就见宁国公夫妻和南阳侯林三老爷都在。
见了林珩进门,宁国公抬头一看就唉呀妈呀一声扑上来挤开儿子将胖团子给抢到自己的怀里,艰难踉跄地抱着自家团子跌坐回了椅子里,喘气儿半晌这才抓着阿妧的小肩膀大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阿妧的眼眶还红肿不堪,脸上还什么颜色都有,有的地方就露出了血痕了。
“打架了。”阿妧就扭着自己的小衣裳小声儿说道,“得罪了魏阳侯府的七小姐。父亲,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宁国公心疼得肺都要吐出来了,听见胖团子跟自己道歉,忍不住问道。
“得罪了魏阳侯府。”阿妧的大脑袋就垂了下来,想到和世间人对自己和阿萝的误解,就小小声儿地说道,“我没忍住。她骂我和姐姐是狐狸精。”这其实是很多人对南朝女子所出血脉的误解和轻视。
阿妧没法儿选择自己的出身,她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出身有什么不堪,因为有很多人很多人在爱护着她。所以这是她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外头的那些北朝贵女,其实并不是都如同阿宁,如同元秀郡主那般对她的出身不在乎的。
她们觉得她或是许多如阿萝一般的女孩子,低人一等。
觉得她们什么都是错的,一旦有什么,就将错误推到她们的身上去。
可是这样不对。
固然有阿妤那样真的行事不堪的女孩子,可是也有阿萝那样自强自立的女孩子。
“我们没有不一样。”阿妧含着哭音小声儿说道。
她为阿萝感到委屈。
若那一日令皇帝动心的是北朝贵女而不是阿萝,那还会又那么多人骂那贵女是狐狸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