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2 / 2)

他起身接过铜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随手抓起一件里衣,避去画屏后面洗漱。

裴英娘打开箱笼,给李旦挑换洗的衣裳,头一次给男人挑衣服,她颇有些新奇的感觉。

她暗暗想,以后这种贴身照顾李旦的事,全得由她亲自来,不能交给其他人。

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天天这么近身服侍一个年轻俊朗、身份贵重的郎君,想不动点歪心思都难。

她挑好衣裳,站在画屏外轻咳两声,双手捧着细绢中衣和圆领襕袍往里头一塞。

一双湿漉漉的手探出来接过衣裳。

她不松手,“抆干了再换衣。”

正值乍暖还寒的春日,别因为不当心着凉了。

屏风后面传出几声含糊的低笑,李旦缩回手,直接绕过屏风,单手一捞纤腰,把她抱得几乎双脚离地,“你帮我抆干,嗯?”

她反手拍他几下,手掌触到温凉的皮肤,才意识到他赤着上半身,只穿了下裳,布巾湿哒哒挂在铜盆边沿——难怪一双手都湿漉漉的。

这么快就把亵裤换了……

她含羞带恼,不好意思往底下看,挽起袖子,低头拧干布巾,帮他抆身。顺便偷偷打量他,肩背宽阔,肌肉紧实,果然是常常骑马打波罗球的人。

她自以为偷偷摸摸,乌黑发亮的眼珠骨碌碌转来转去的,眸中的审视意味,一望而知。

李旦很快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绷紧肌肉,徐徐舒展坚实的线条。

这么一闹,很快到了用午饭的辰光,半夏在屋外咳嗽几声,问什么时候传饭。

春光灿烂,庭院里花红柳绿,树影婆娑,裴英娘让婢女把午饭摆在回廊。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

李旦手里拿着银筷,眼神炙热,视线像蛛丝一样缠绕在裴英娘身上,很怀念亲手喂她喝甜羹的旖旎。

裴英娘坦然自若,仍旧留半夏在身旁夹菜、递汤,小口吃着一碗羊肉索饼,吃饭这种事,有使女帮忙就够了,自己拿筷子吃才香甜,想吃什么夹什么,吃多少添多少。

看在新婚的份上才让他伺候着喝几碗汤,想喂她吃饭,没门!

吃了饭,喝过茶,该谈正事了。

李旦一个眼神示意,冯德立刻飞也似的跑进院,几个抬箱子的豪奴跟在他身后,走到廊下,放下胆子,欠身行礼毕,退至一边等候吩咐。

“王府的账本全在里面。”李旦轻声说,“管事、家奴早就准备好了,要不要见见?”

裴英娘挑眉,并不推辞,不过她暂时不想见府中奴仆,“账本留下,人明天见。”

相王府内外院界限分明,除了长史以外,还有外管家、内管家。

外管家和冯德,一个管外面行走交际的事,一个管里头的内帷琐碎。

长史地位超然,是李旦的心腹,看似不怎么管事,好像是出宫养老的,实则是李旦真正倚重的人。

裴英娘之前说过,她不管李旦外头的事。

长史只听命于李旦一个人,行踪诡秘。

她和长史井水不犯河水,先观望一下对方的品性,以后再作打算。

至于外管家,自然是要想办法打发走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

裴英娘既然来了,首先得把王府的内院事务抓在手心里,要么收服之前的管事,要么安插自己的人手。

冯德早已经三番五次表现出投靠之意,可以做个帮手,而外管家直到现在都没有吭声。

不管外管家是有意怠慢,还是无意疏忽,裴英娘不打算继续等了。

先拿他作筏子,杀鸡儆猴。

她早就查清楚了,外管家是李旦身边的积年老仆,靠着亲王近侍的身份作威作福,这些年有不少积蓄,足够一辈子吃香喝辣享尊处优。

如果他识相,裴英娘不介意给他一个体面的差事荣养。

如果他执意拿乔,想仗着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挑动府中的仆从闹事,想奴大欺主,给她一个下马威——那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她撂下茶盅,扭头问李旦,“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先问清楚,然后她才能放开手脚,以免以后夫妻再为了府里的小事闹别扭。

李旦正襟危坐,理所当然道,“你是当家主母,当然是你说了算。”

他从不管内院的事,以前是冯德帮着照应,现在娶妻了,自然全部由裴英娘做主。

没有哪家豪门郎君会和妻子争内院管家权,何况他还是不理俗务的天潢贵胄。

裴英娘满意地点点头。

想了想,又问,“我不管你外头的事……我的事,你要管么?”

她出嫁后依然会时常出门料理自己的工坊,这是之前商量好的。

李旦摇摇头,想拍拍她的发顶,余光看见院子里的奴仆都望着他们,抬到一半的胳膊慢慢放下,年纪小的主母很容易被下人看轻,她得在下人面前保持威严雍容之态,“我不管……”

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我也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