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阿妱,你不必担心,你知道我的心,如何会舍得逼你?但你也要相信我,我定有法子保全你的。”
说完便按着胸口转身离开了。
兰妱的心“砰砰”跳,看着他的背影离了好一截路,打颤的手才慢慢平稳了下来。
她咬着牙从怀中取了帕子小心的抆拭簪子和手上的血迹,再抬头看向对面的假山,却发现那里已经失了那衣角的影子,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开,刚才的事情又看到了多少。
她在原地跪了好一阵,思了又思,咬了咬牙还是起身往假山那个方向去了。
***
兰妱最终在莲池亭寻到了郑愈。
郑愈看到她过来,面上有讽色和异色一闪而过,坐在亭中的颀长身形却是一动也未动。
他面前是一盘棋,刚刚他受召去干元殿见驾,到了殿前承熙帝的总管太监却告诉他承熙帝正在后殿和兰贵妃说话,请他到这莲池亭等候承熙帝。
这本来也没什么出奇,承熙帝常召他过来这亭中下棋。
只不过这过来的路上却“意外”地看到了三皇子正在和一生得颇为貌美的女子诉衷情,紧接着还上演了好一出戏,他当时就转身离开了。只不过他是习武出身,刚刚虽只是路过,无意去听但两人的对话还是都飘到了他耳中。
兰家养的女子,身份不高,生得这般容色,打扮成这样,还和三皇子有那样的牵扯,郑愈几乎不用思考,便已知道了她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是谁。
却没想到这女子跟三皇子闹了半天最后竟然还跟着他到了这亭中。
***
兰妱站在亭外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了前去,给郑愈行了一礼,道:“郑大人。”
郑愈头都没抬,继续慢慢摆弄着桌上的棋子。
兰妱抿了抿唇,往前行了两步,然后跪在了他的脚下。
郑愈的手一顿,淡道:“如果是为了刚刚的事情,我对别人的私情不感兴趣,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揭发你们。”
兰妱道:“民女和三皇子并无任何事,民女今日到此地,原本是来见大人的。”
见他?
郑愈终于抬头看向她。
兰妱微低了头,道:“民女姓兰名妱,乃兰太傅兰家远房族女,自幼养在兰家,今日兰家老夫人命民女好生打扮,又带民女入宫,召了民女到干元殿后园,原本就是为了‘偶遇’大人的,只是却不想撞到了三皇子。”
她的语气平静,像只是在叙述一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一般。
“所以,你现在意欲何为呢?”郑愈道。
难道都这样了,还想勾-引他不成?
一向刻板冷硬不为外物所动的他,此时心里竟也生出些荒谬好笑的情绪来。
兰妱没出声,她伸了一只手出来,就在他的膝盖之前。
她的手纤细幼长,白皙剔透,看着软软的,娇嫩无骨,这样的小手,常人看了,怕是那腹下都要忍不住紧上一紧。若是意志不坚的,可能心神都会被勾了去。
倒是的确有勾-引人的本钱。
此时那手上还有一朵幼嫩的白色小花骨朵。
兰妱道:“大人看见这朵花了吗?兰家家中精心养植了数盆这种花,这花有很多种用途,可煎药,可熬汤,也可拿来佩戴,会令人行动间暗香流动,总之大约是有点用的东西。但若一不小心落地,再无用处,便只能做花肥了。”
“我们几个自幼养在兰家的远房族女,说是人,其实跟这花也差不多,看着好看,但其实就是养来拿来用的。我的族姐上个月就替了兰家的二小姐远嫁去云南为云南王世子的侧妃,还有其他几位,大人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前些日子,厉郡王偶然在天源寺看见民女,便向兰家暗示,贵妃娘娘不敢得罪宗室府宗正,但好在兰家又觉得大人更为位高权重,希望民女能有更大用处,所以大人便是民女的唯一机会,否则便要入了厉郡王府后院众多侧室中的一员。刚刚三皇子那一幕,怕也已经入了人的眼,若今日民女不能得大人垂怜,回去之后若不是入那厉郡王王府后院,那年底番邦入朝,和亲怕才是民女唯一的生路了。”
郑愈难得的竟然听完了她这一长串的话。
其实他的耐性也不算差。
他是武将出身,因战功先任兵部侍郎,后入内阁,短短几年又升任内阁次辅,所以并不似一般文臣那般俊秀儒雅,而是粗粝冷硬的。就算现如今在朝中浸染,肃杀之气收敛了许多,但隐约间还是带着一股子凌厉肃穆的威压。
但这威压没有影响到跪在他腿前的女子半分。
女子神情清冷平静,语气平缓,也没什么悲戚可言。
倒是带着些孤注一掷的冷凝味道。
他低头看她,精致到毫无瑕疵的轮廓五官,肌肤柔腻白皙,娇软诱人,往下,是细长优美的脖颈,幼嫩得想让人掐上一掐,那冰纱领口的轻盈更是让人有想往下再索上一索的欲-望。
整个人如同冰玉砌成,却偏偏耳上钉了一对如血的小小梅花耳珰,如同钉在人的心上,勾起人心难以抑制的悸动。
难怪惹来这么多是非。
他道:“番邦入朝若是提亲,和亲之人不是你,便是她人,难道姑娘就觉得自己比其他人就一定更重要吗?”
他站起身离开,经过她身侧时便看到她的手微侧,她手中那多小花朵儿便滚到了地上,陷入了泥沙之中。
她道:“我并不比谁更重要,但是但凡有一点希望,我也不愿意放弃。”
他停下脚步,冷笑道:“入我后院,于你又算得是什么希望?不一样是与人为妾?”
不一样是与人为妾?
兰妱另一只按在地下的手一紧,硌在砂砾之上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