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宫篁此人,她向来就没有完全猜透过。
“如果你有十分胆量,那就跳下来。”
“行。”
轻轻跃过窗户,夜璃歌稳稳落地,但见南宫篁正坐在一颗水晶球前,两手环着球体,掌心处发散出微微的红光,而水晶球中的情形则清晰可见。
“你要我……”
“嘘——”南宫篁竖起右手食指放在唇边,“你仔细看。”
夜璃歌定睛细看,却见那水晶球里浮出幅图景,正是她先前和傅沧泓呆的那家客栈,不过,半开的床帐里,似多了个人影。
“南宫篁,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南宫篁摊摊手,“这荒唐镇上发生的一切,反正只是一出戏,夜璃歌,如果你耐性够好,就可以继续看下去。”
夜璃歌便在他对面坐下来,和他一起盯着水晶球。
球里的影像慢慢变得明亮起来,似乎是太阳升起来了,锦帐撩开,先露出一张女子绝美的容颜——是自己?再是傅沧泓慵懒的面容,他伸手把她抱了回去,细细地吻她,动作是那样地轻柔,眉宇里洋溢着无尽的爱恋。
夜璃歌看着他们起床、梳洗、一起用餐,到外面散步,就像是在看一个故事,心里并不起什么波澜。
“如果,这个人能完全取代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你觉得怎样?”
“很好啊。”
“真地很好?”
“是。”夜璃歌微微地笑了,“南宫篁,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像世间普通女子那样哭闹?不会,慢说这水晶球里只是一场戏,纵然是真的,那又如何?人生本来就只是一场戏,痛过恨过爱过,也就结束了,再则,你觉得这世间,还有什么,是能迷惑我的吗?”
南宫篁怔住,开始努力地思索——确实,这世间只怕已经没有什么,还能搅动她的心湖了。
“那么,我就把你永远留在此处,如何?”
“行啊。”夜璃歌笑得更欢,“其实,在外面的世界,我早已觉得非常疲倦,如果你想把我永远留在这里,我会如你所愿。”
南宫篁怔怔地看着她,许久,方才慢慢地道:“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做成的。”
“南宫篁,”夜璃歌悠悠一叹,“说好说歹,你也是一个历经沧桑的人,对于这世间的一切,还有什么看不懂,看不明白吗?所谓红尘滚滚,无非名利财色,还有其他什么吗?”
“自然有。”
“什么?”
“情。”
“情?”
“是,夜璃歌,你也不是因为眷恋傅沧泓的那一缕柔情,方才始终留在他身边的吗?如果那丝情尽了,只怕你早已遁入深山了吧?”
“遁不遁入深山,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南宫篁诡魅一笑,“当你真正死心之后,我会——”
看着他那双黑沉的眼睛,夜璃歌心中忽然一寒。
《皇考秘录》……
灾星……
原来傅沧泓命中的那一劫,还是应在自己身上!
“你懂了?”南宫篁幽幽一笑。
夜璃歌忽然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割断所有的一切,傅沧泓与自己之间那根息息相关的弦就会断裂,哪知道命运竟然会如此强大,转瞬之间,仍然会将他们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摧毁。
天命。
往往是人力无法完全窥破的。
不过转瞬间,她便有了主意。
“南宫篁,随便你吧。”
“你说什么?”南宫篁有些惊讶地瞪大双眼。
“我累了。”夜璃歌站起身来,不假思索地道,“这些年来日夜悬心,我实在太累了,从今日起,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至于傅沧泓,至于外面那个世界,荒唐也好,真实也罢,都跟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南宫篁愣住。
大约,这才是最可怕的。
一个人一旦心死,无论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引起她(他)丝毫的反应,而他的计划,也就完全崩溃。
以不变,应万变。
这才是最可怕的。
“你做不到的。”
“你可以试试看。”夜璃歌说完,当真向对面的石床走去,平静地侧身躺下,闭住呼吸。
水晶球的影像熄灭了。
只有南宫篁自己才清楚——水晶球里的影像,其实与夜璃歌的心理活动息息相关,若夜璃歌还牵挂着傅沧泓,自然能看到他,若她心中那一念已灭,那水晶球的功能就会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