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琰继续踱步思索,却久久无计,只得长叹一声,把玉蟾搁在案头。
“皇兄!”一阵香风卷进,却是虞绯颜那小妮子,踏进殿中。
“你怎么来了?”
“皇兄,臣妹已经跟你提过好多次了,请你下道旨,让齐哥哥回京,你怎么就是不答应?”
“胡闹!”虞琰的眉头高高皱起,“朕已经说过——”
“国家大事为重,儿女情长为轻,对吧?”不等虞琰把话说完,虞绯颜满腹牢骚已经倾泄而出,“可是皇兄,人家真地很想奇哥哥,很想很想他嘛——”
虞琰本想斥责她,可目光转到案上的玉蟾上,忽然有了主意:“你真地,很想他?”
“当然。”
“那好,朕令你即日起带着这只玉蟾赶往军营中,成全你的心愿。”
“皇兄?”虞绯颜虽天真,却不傻,更不相信天下间有些等好事。
“去,还是不去?”
“我去,我去呀。”虞绯颜言罢,近前捧起盛玉蟾的匣子,转身走了。
虞琰这才走到榻边躺下,倚着湘竹枕,轻轻揉捏着眉心。
“皇上。”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怡妃,是你啊。”虞琰微微睁眼,恰好对上张妩媚动人的面庞。
“正是臣妾。”怡妃说着,微微俯低身子,抬起虞琰的下颔,吹气如兰,“皇上有好些日子没来泌香宫看臣妾,真是想死臣妾了……”
虞琰微微皱起眉头——他原本不是好色的君主,在风月之事上看得也甚淡,深知沉浸于其中不是误国亡身,便是受人操纵,故此对后宫妃嫔并不怎么亲近,更何况他心中此时还揣着大事,更没什么精神理会这个娇媚动人的女子。
可怡妃却并没有察觉到,反认为自己的如花娇颜足以“勾动”虞琰的心弦,故而干脆倾身坐进虞琰怀中,手指在他胸膛上不住地游走着。
“别闹。”虞琰捉住她的手,把她放到一旁,自己站起身来,走到一旁。
“皇上。”怡妃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再度缠上来,从身后将他抱住。
“来人。”
“奴才在——”
“送怡妃娘娘回宫!”虞琰交代下一句,便抽身离开了寝殿。
“怡妃娘娘,请吧。”近侍邓元走上前来,满脸带笑地道。
“哼!”怡妃恨得牙根直痒痒,却到底不好闹事,一拂衣袖,裙带生风地走了。
……
虞琰来来回回地在御花园里踱着步,这些天来,他考虑得最多的,莫过于虞国的未来,以及天下局势。
不能不好好考虑。
眼见着北宏的实力越来越大,自己和金瑞终究非其对手,如果是主动向傅沧泓俯首称臣,自己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如果不称臣硬顶,对于虞国军民,都必将造成极大的损伤,虽说杨之奇确乃当世英才,可叹时运不济,时运不济啊,奈何,奈何。
仰头看着头顶湛湛蓝空,虞琰不禁一声长叹,甚至流露出几许颓败之色——自己这一生,也自认是个豪杰,不曾想半世功名,竟落得如斯结局,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
梅州城外。
虞军营中。
“将军,眼下的情形再明白不过,虞国败局已定,将军又何苦执着?”
“你这话,什么意思?”杨之奇冷冽眸锋,淡淡从对方精瘦的脸上扫过。
“将军是凤凰,何不及早择明主而栖?”
“是主?”杨之奇唇角微微向上扬起,“你的意思,是要我改投傅沧泓?”
“北宏,自然去不得,纵使去了,也会辱没将军的人才,放眼天下,只有一处,才是将军的归处。”
“哦?”
“——金瑞。”
听罢慕僚的话,杨之奇忽然“哈哈”一阵大笑:“张重啊张重,你好歹,跟着我有些日子了,竟然还说出这般没见识没骨气的话来!到底金瑞,给了你多少好处?”
幕僚赶紧摇手:“将军,冤枉,冤枉,实在是冤枉!”
“喊什么冤,叫什么枉?张重——”杨之奇说着,将一只手搭上张重的肩膀,眼里闪过丝戾光,“俗话说‘人各有志’,‘树倒猢狲散’,你想怎么着,本将军并无异议,只是从此以后,千万别提这档子事了,啊?”
他的话说得很“和蔼”,可张重却觉得后脊梁阵阵发寒,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请将军饶命。”
半晌儿不闻杨之奇的声音,张重抬头,方见帐中已经空空如也,他兀自跪了半晌,方才爬起来,狠狠朝旁边的木柱上踢了两脚,口中啐道:“什么东西?好话听不进,爱死就死去,大不了,本大爷不伺候了!”
——世上永远不乏这样的人,当面是人,背后是鬼,但凡对他们有益,他们什么事都能做,什么话都能说,但凡对他们无益,便不屑一顾,总而言之,他们心中时刻装着的,都是自身利益。
和这种人谋大事,从来都是不成的。
……
“奇哥哥。”
牵着马匹,刚刚走出辕门,却见一辆马车飞驰而来,风卷起布帘子,露出虞绯颜那张活泼而欢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