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夜璃歌坦然道,“对于北宏各州郡的情形,我并不清楚,是以不敢轻下定论,只是——”
“只是什么?”
“我担心陈州的兵变只是个开头,倘若你执意将改革进行到底,势必触及各地将领们的切身利益——凡是带兵之人,难免都有几分骄悍之气,若是被什么人从中一撺掇,难免生事。”
“只是个开头?”傅沧泓眸中,少见地划过丝忐忑,“难道,要废止吗?”
“不,君令如山,岂可朝立夕改?”
“那,你有何妙策?”
夜璃歌沉吟,半晌方缓缓言道:“如果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软的?”
“对,封爵,你可以试试,封爵。”
“封爵?怎么个封法?”
“传一道措辞强硬的圣旨,凡遵从朝廷调令者,可获子爵禄位,传子三代;倘若不遵从者,其身死后,子孙皆借平民,除武艺出类拔萃者,终身不得为官为将。”
“妙啊!”傅沧泓不禁拂掌,“果然绝妙,如此一来,朕还有何后顾之忧?”
“你别高兴得太早,”夜璃歌淡淡扫他一眼,“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你还是发下诏书去,先试试再说吧。”
……
浓郁的夜色笼罩了整座炎京城。
董太师府。
后院秘室之中。
“直到现在,还没有拿到《命告》,反而成全了傅沧泓和夜璃歌那对痴男怨女,董蝉,你还有何话好说?”
“君上!”侍女妆扮的董太后跪伏于地,“是婢子办事不力,请君上再给婢子一点时间!”
“办事不力?”屏风后的话音愈发地冷,“我看你根本是在拖延时间!想等着安阳涪顼羽翼丰满,有足够的实力与本君作对,是吧?”
“婢子不敢!婢子对君上,从无二心!”
“有没有二心你自己知道。”屏风后的黑影来回走动着,“本君只告诉你一句话,不管你顺从也罢,抗拒也罢,本君一旦准备妥当,便会竖起大旗,若到那时,你的儿子,只会是本君脚下的奴隶!”
董太后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一个月,本君,最后再给你一个月时间,要么,杀了夜璃歌,要么,拿到《命告》!”
……
坐在马车里,董太后浑身冰凉,那个剜骨尖刀般的声音,一直在脑海里不断地盘旋着,让她阵阵颤栗。
没错。
自从被“他”掌控以来,她一直想摆脱这种无望的命运,先是与夜天诤通力合作,缔下婚盟,然后多方协助自己的儿子掌权,就是希望有一天,安阳涪顼能够强大得与“他”抗衡,只是,安阳涪顼的成长速度太慢,而不明就里的夜璃歌,一直不肯合作,故此使事情演变到如今的局面——夜璃歌所看到的,只是明面儿上几个国家,却没有想过,天承大陆上的势力,除了看得见的,还有看不见的。
譬如以唐涔枫为代表的唐家,譬如潜伏在各国皇室阴暗角落里的危险人物。
生活在这样一个纷纭复杂的世界里,谁,又能够完全主宰自己的命运?
此刻,董太后也站到了她的命运关口——是保全璃国,还是保全自己的儿子?纵然舍弃璃国,又能保住自己的儿子吗?一个失去江山的帝王下场如何,她心里比谁都更清楚。
马车在皇宫角门处停下,董太后身裹披风,钻出马车,往四周看了看,急急朝前走去。
她没有回寝殿,而是转道奉先殿。
推开殿门的刹那,她一眼便看见那男子,笔直跪于灵位前,浑身透着股子肃然。
董太后不禁禀住了呼吸,阖上殿门,一步步,走到他的身后,立定。
“夜天诤。”
“嗯。”
董太后转到他的面前,定睛细瞧他,却见他神情安详而宁定,眉宇间甚至有光亮隐约闪现。
一丝异样从董太后心中划过——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站在这个男人面前,她都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慑服。
“夜天诤,”她忽然伸出手,抓住了这个男人的胳膊,眸中浮起几许歇斯底里,“本宫,本宫要璃国万世长存!”
“万世长存?”夜天诤唇角一扯,缓缓睁开眼眸,“董妍,你好歹也是世家贵姝,饱读诗书,通晓史籍,可曾见过任何一个朝代,能够万世长存的?”
董妍咬牙:“那至少,璃国不能败在我儿子手中!”
闻言,夜天诤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扭转局面。”
看着这样的她,夜天诤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当日她命他在奉先庙长跪不起时,是何等的骄扬,短短数日过去,事情,似乎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外面的世界,起了什么波澜吗?
“太后想让微臣怎么做?”
“招回夜璃歌,”董太后无比热切,“本宫知道,只有你才有法子,让夜璃歌归来。”
“要歌儿归来,不是问题,但微臣要约法三章。”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