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隆脸上的笑愈发谦卑:“就是,不知道这事该如何处理,所以才向丞相请示。”
“礼部不是有专门的典章制度吗?”
“这个——皇后的意思,是不欲张扬。”
章楚安闻言沉默——他隐约猜度得出,夜璃歌不欲张扬的缘由,是忌防着北宏那位。
“那就,一切从简吧。”
“可是,司空那边——”
“夜司空向来是个深明大义之人,不会因这点小事与你计较,你就放心吧。”章楚安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脸上的神色淡然依旧。
看着这样安泰的他,夏隆心中却始终觉得极不踏实,可又不便多言,最后只得作辞离去。
待他一离开,章楚安立即叫来管家章禄:“自即日起,昼夜闭紧门户,谢绝一切访客。”
“是。”章禄先是一怔,继而点点头,领命而去。
站起身来,章楚安来回在院中走动着,目光在扶疏花木上睃巡。
皇帝大婚……
想起这件折腾了许久的事,他的头就忍不住隐隐作痛。
他是个,嗯,没什么斗志的人,只想四平八稳做几年丞相,然后辞官归隐,是以,在朝堂之中,他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不刻意亲近谁,也不刻意疏远谁,即使是显隆如夜天诤。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聪明,多年宦海沉浮,该知晓的规则,他都是知晓的,这份通透,让他觉出,夜璃歌当真嫁给安阳涪顼,只怕非璃国之福,而其造成的后果究竟是什么,现在还很难料定。
如果——如果局势发生变动,他这个太平丞相,就很难说,到底能做,还是不能做了。
倘若不能,章楚安看着一丛快要开罢的虞美人,心下忽然有了主意。
……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无论宫中还是朝堂,没有人对帝后大婚之事说三道四。
安阳涪顼很安静,夜璃歌很安静,夜府和皇室,甚至整个炎京的百姓们,都很安静。
吉日定在三月十八。
御花园里琼花开遍,宫女们捧着礼服,为夜璃歌试装。
当她穿上凤冠霞帔之时,所有人均露出艳羡之色,反是夜璃歌本人,分外地淡然。
远远地,安阳涪顼走来,看见那天仙似的美人儿,当下立定,只默然瞧着,并不近前。
他最近的心境,有些奇怪。
是一种梦想实现之后的茫然,还有更加深沉的期待。
偶尔想想以后幸福的日子,他就会情不自禁地露出甜蜜的笑容,并且暗暗发誓,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会守护这个女子,守护他们的家园。
或者,这是每个男人,都会有的心愿吧。
“涪顼。”
终于,夜璃歌看见了他,启唇轻唤一声。
“唉。”安阳涪顼答应着,迈步近前,携起她的手。
“好看吗?”夜璃歌脸上露出少见的天真笑容,用手拉拉裙幅。
“好看,很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安阳涪顼真心地赞美道。
“就你贫嘴。”夜璃歌抬手,刮刮他的鼻子。
见到他们郎情妾意的模样,所有的宫人均忍不住别开头,以手捂唇,轻轻地笑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至死不渝
炎京郊外。
高高的山巅上,黑狼倚树而立,眺望着章定宫的方向。
终究是这样的结局么?
夜璃歌,你终究是属于璃国皇室的么?
或许,你和我家帝君那一段纠葛的情缘,只是一场抆肩的错误?
要不要把这一切,告诉那个男人呢?还是让你们,就此错过比较好?
黑狼深深地犹豫着。
命运,其实真是件很奇妙,很玄奥的事儿,任何一个结局,在其发展的过程,少了任何一个环节,或者起了任何微小的变化,当时看来不如何,后来想想,却让人觉得有种不寒而栗的高深感。
就比如黑狼现在所处的位置,若他不告诉傅沧泓,夜璃歌即将大婚的消息,或许所有的一切,都有所不同,如果事情已成定局,不管傅沧泓再怎么懊恼、愤怒,都毫无意义。
如果他告诉傅沧泓——黑狼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疯狂的模样,然后呢,璃国与北宏之间,将不可避免地发生一场战争——无论谁输谁赢,获利的都将是其他诸国。
黑狼深深地犹豫了,感觉自己像站在万丈悬崖的边沿上,刺骨的寒气一股股蹿上来,像绳索般紧紧绑住他的手脚。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黑狼决定,中断和宏都的联系,虽然他也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也许会让自己粉身碎骨,但——拖一天,是一天吧。
到实在掩盖不了的时候,他再说出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