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他想着先安天下,给她一个宁定的家。

他想着……他反反复复想过很多,却从未想过,他最信得过的属下,却已经伤她太深,深得她不愿再见他一面,深得她忘记了他们之间最为纯粹的爱……

宏都郊外,涔水河畔,吴铠与傅沧海两军对垒,隔河相望。

时令已经进入夏季,河水浅处只五六尺深,打马可过,这些天来两军之间小的摩抆不断,却并无大的厮杀,看样子都有打持久仗的意思。

仗马立于一处小山坡上,傅沧泓冷冷地望着对岸,旌旗严整,巡逻的士兵来往不断。

见此情形,傅沧泓的眉头不由微微皱起,回想一年多前,那个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哭嚎活命的男人,似乎有些远了。

真想不到啊,自己这个堂弟还真有些本事,即使老经战阵的吴铠,也不愿轻率出兵力战,只是,若任由他们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北宏要何时,方可平安?他又要何时,方能脱开身去寻找夜璃歌?

锐眸闪动,傅沧泓冷冷地观察着四周的地形,估算敌我双方的优劣之势。

“火狼,我们走。”终于,他拨转马头,朝吴铠驻军的营地行去,火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默默跟随其后。

第五十三章:利目如炬

进得辕门,傅沧泓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帅帐。

吴铠正坐在案前细研地图,闻声抬起头来,见是傅沧泓,当下一怔,然后缓缓起身离座,冲傅沧泓抱拳道:“皇上。”

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傅沧泓绕过他,沉身坐下,目光扫过桌案上摊开的地图,又瞅瞅吴铠:“爱卿这是——?”

“启禀皇上,微臣正打算派两支骑兵绕过涔水河,从岳岭、崎山抄小道,奔袭傅沧海的大本营——邰洲。”

傅沧泓双眼一亮,随即赞道:“好法子!不知将军何时下令?”

“三日之后。”

“有几分胜算?”

“九分。”

“那好,”缓缓地,傅沧泓挺直后背,“朕,亲领其中一支。”

“皇上?”吴铠微惊,“沙场征战之事,并非儿戏……”

“你是觉得,朕做了皇上,便上不得马,拉不得弓,斩不得枭兵悍将了么?”

“末将不敢!”吴铠赶紧着截住话头。

“既如此,三日之后,朕再来。”

“唰”地一拂龙袖,傅沧泓傲然而去,唯余吴铠仍伫立在原地,蹙紧了眉头。

直到打马离开营地,火狼再也按捺不住,语带轻责地道:“皇上,您这是——”

“你想说,朕这是何必?”勒住马缰,傅沧泓挥鞭指向远处的原野,目光深凝,“朕且问你,朕,是如何坐上北宏皇位的?”

火狼一怔,忐忑道:“废帝无道,皇上……恩威齐天,再加上……”言至此处,他停顿了许久,方才吐出那个在他心中已然视为禁忌的名字,“夜姑娘倾力相助……”

不待他说完,傅沧泓面色已是微变,火狼赶紧住了嘴。

“你觉得,”眯眯眼眸,傅沧泓再次开口,“朕,配坐这天下,坐得稳这天下么?”

火狼后背立即冷汗直冒——虽则他从小看着傅沧泓长大,虽则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非常和谐,但说实话,对于这个年轻的男子,他并没有能完全了解,尤其是在他登上帝位之后,他也有一种,与他越来越疏远的感觉。

自古以来,帝王便是最孤独的人,很多时候,他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们有的,只是自己,和天下。

天下纷纷扰扰,看似在他们手中,其实终究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所以,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有一个强悍的,超越世间万万人的灵魂。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又是可悲,也是可怜的,只是人们往往只看到帝王的荣光,而看不到他们的悲辛,通常能看到他们悲辛的人,要么是他们的知己,要么是他们的敌人,要么,便是他们一生一世,唯一的爱人。

所以,夜璃歌对傅沧泓,傅沧泓对夜璃歌,才会那么那么地重要。

只可惜,火狼不懂,火狼更不想懂,他们只是执着地以为,做皇帝才是傅沧泓的天职,夜璃歌不过只是个女人,一个皇帝可以有成百上千的女人,但却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抛家舍国,否则便是——昏君。

“你,为什么不回答?”

见他久久不语,傅沧泓再次开口问道。

“皇上天纵英才,定能让北宏邦兴国定。”

“是吗?”傅沧泓唇边的笑愈发地冷,“倘若退回一年前,我仍被困白城之下,你还会这样说吗?”

火狼心下一阵慌乱,隐隐有些明白过来,傅沧泓今日这番举动的用意何在。

果不其然,只听傅沧泓微微轻叹,接着便言道:“倘若璃歌在,她定不会像你这样,只会说些陈腐之词,她定然会解得我的深意……”

火狼窘极,两只眼珠骨碌碌直转,感觉像有无数柄飞刀在脑门儿上旋着,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幸好,傅沧泓再无别话,调转马头走了。

黄昏时分,两人回到天定宫,扔掉缰绳,傅沧泓二话不说,直接进了龙赫殿,再没有出来。

火狼在阶下立了半晌,又朝那幽森的殿门看了看,闪身没入浓密的树荫里,取道疾奔荧阳宫。

“你,可能猜出皇上的用意?”

四面俱寂的水榭之中,两人呈斜对角站立着。

纪飞烟抿着唇儿,半晌不语。

“你倒是说话啊。”火狼禁不住催促道。

“皇上他——是想借此一战,分兵夺权,同时给吴铠当头棒喝。”终于,纪飞烟慢条斯理地开口,字字清冷,有如冰泌泌的玉珠,铿铿锵锵落进铜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