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俱断,浑身上下不知有多少条伤口,在汩汩地流着血。
微微动了动颈部,她吃力地抬起头,判断着周围的情势。
一丝绝望从眼底划过。
这千丈绝壁,破残的身体,她要如何才能活着离开?
两行血泪,沿着眼角潸然而下,心里那锅沸腾的滚油却慢慢地冷凝下去。
如此也好。
傅沧泓,我不再欠你什么了……你曾经说过,我欠你一命,要我用心来还……而今,我什么都已经偿清,你我之间,再无任何干连……
竭力凝聚起丹田之内残余的内力,任其慢慢运行,抵御着涧底森然的寒气,夜璃歌偏转颈部,咬住肩侧,唰地撕下一块血肉,衔在嘴里嚼动数下,努力地咽了下去……
她要活下去。
她必须要活下去。
不为傅沧泓,只为她自己。
她是夜璃歌,只要上天不让她死,便没人能让她死。
没有爱情,她还有她自己。
昔日柔美的唇瓣,沾满甜腥的血,那双美丽的黑眸,俱是霜冰雪然……
……
悄悄地,火狼潜进了天定宫,却没有去见傅沧泓。
是不敢见。
怕往他面前一站,就被他整个儿给瞧穿了。
那个年轻男子犀利的眼,比当世四柄绝世宝剑加起来,更加厉害。
当夜色弥漫,月华轻笼时,傅沧泓再一次步出寝殿。
那种无所适从的茫然,始终在心上盘旋不去。
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就是父亲去世的那些日子,就是在每次进宫面圣之后,感觉总有团乌云罩在头顶,挥之不去。
“谁?”忽然地,他收住脚步,朝旁侧的树丛里看去。
没有动静。
“出来!”毫不留情一掌拍出,陡闻得一声娇嘤,一抹纤弱的身影随即倒出,压向傅沧泓。
下意识地伸臂接住对方,傅沧泓挑起眉,借着从远处投来的微弱灯光,瞧清了怀中之人的模样。
这……是谁来着?
抬手搭上女子脉搏,傅沧泓剑眉微拧——命若游丝?
默然凝视她半晌,他终是将她抱起,抬步走向寝殿。
半晌,深浓夜色中,闪出另一道人影,望着那空空的甬道,若有所思。
……看来,这事情有转机。
橘黄的烛火微微地跳动着,傅沧泓扶起女子,盘膝坐于她身后,双掌贴上其背心,缓缓将内力注入,直到察觉其呼吸渐匀,这才调气收势,起身下榻,将其平放于枕上,再为她盖好被子,离开了寝殿。
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
可是他不明白,当第二天,所有人看见那个从他寝宫里走出来的女人时,意味着的,将是什么。
他们不会仅仅以为,他误伤了她,然后给她治伤这么简单。
瓜田李下,孤男寡女,还会做什么?
纪飞烟醒来时,天已大明。
瞅着身侧的龙榻锦帐,她莹亮的水眸里,轻波荡漾。
好险——
深吸一口气,她不由轻叹了声。
差点就没命了,不过,值得。
自今尔后,不管她与傅沧泓之间有什么,或者没什么,那都不一样了。
掀开被子,她自个儿下了床,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快到门边时,脚下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跌倒,旁侧里一只胳膊伸来,牢牢地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儿提了起来。
略略抬头,看着面前这英武的男子,纪飞烟粉脸上不由浮出几抹红霞,轻喃道:“皇,皇上……”
“你好了?”男子松手,纪飞烟“咚”一声倒在地上,眸中顿时泪光闪闪。
“以后晚上没事,不要出来瞎逛。”冷漠地交待下一句,傅沧泓绕过她,自顾自进了大殿。
纪飞烟一颗扑扑跳动的芳心,刹那摔成了八瓣,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可她终究不是个容易泄气的女人,自己撑着地面慢慢爬起,理好衫子,一步一晃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