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昂首踏步,这是一座边城,过了这座城池,外面就不再是人间王朝可以掌控的地方了。
那是鞭长莫及之所,那是不可名晓之地,那是荒芜的原野群山,那亦是传说中仙人魔者,神灵妖客归去的地方。
有诗人去赞,有百姓在言,有军士在语,有说书者或笑或惧。
那言谈中,必带仙名,他翻扇时,必有魔声。
说书者,江湖客,不论是吹嘘还是真的见识过,那必然都要做出个栩栩如生的模样,这样才能吸引到那些孩子顽童,那些路人老翁,这深山老处,久不见外人,只有人到此,从无此出人。
常年居住在这一地,山外重山绵延无尽,时日久了自然枯燥,而当然,也有很多人曾经出去过,到达不可知之地,那些对于老百姓们来说,大多处还是不明晓的地方,思考那群山之后,会有什么东西
说书人正是抓住了这一点,这才于此地大放狂言,反正吹牛不上税,而老百姓偏偏就好这一口。
于是,他不说谁说,这铜板他不赚谁赚
李辟尘坐在马背上,侧耳听了会那说书人的话,不由得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没有那么玄乎,说的是仙魔不两立,又说仙魔厮杀争斗日久,在万山之后便是大战的战场,说是凡人不能进去,但万一从里面走出来了,便有大机缘。
“仙凡两道路,凡人思量仙人,都是驾龙出四海,坐凤归西天,凡人思量魔头,都是饮血食人,啃骨吮肉,然而仙人也不得常驾龙,魔头亦不皆是吞百姓。”
“仙有仙道,魔有魔道,神有神道,诸修行之士互不干扰,唯低境行者常有冲突,但斗争之地也少涉及凡人,魔门之中,除那五尘,极乐二地,森罗、枉死皆不入人间,渡魂已灭,黄昏不明,而血坞倒是个大恶难除。”
李辟尘不再听那说书人胡侃,龙马驮行,悠悠晃晃,向着远方关隘而去。
“嘿,那唱戏的来啦”
“戏班子又来了”
“是啊,这一次来的可好,寒冬之时,不曾想还有眼福”
“鸿鸿影姑娘也还在”
“在,自然是在的”
突如其来的骚动让百姓们听得清楚,而很快,说书人的前面已经有许多人陆陆续续起身,似乎比起他的吹牛皮来说,看大戏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喂喂别走嗨”
说书人有些慌“我还没说完呢上次我在六千里外青山中见到了玉虎,我还见到了石头做的老翁和我点头还有还有”
“还有一柄被红菱裹着的宝剑,边上还有铜精化作的怪物在看护更有一只大猴子上蹿下跳,把我吓得”
“是一位长得极好看的神仙把我送回来的”
说书人叽叽呱呱的喊着,然而那些百姓都是笑“故事听得差不多了,说书人,走吧,咱们也去看大戏,你那铜板赚的也够花了,还干嘛要和大戏班子抢生意呢”
“你抢不过的,人家那是真本事,你凭着一张嘴巴,虽然能说会道,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如今上来了,你这个下,自然就要让一让了。”
“与其生闷气,不如随我们一道去看吧,说不定回头人家戏班子看你能说会道,口齿伶俐,也把你招了进去呢。”
说书人哈哈一声笑了“也是,算了,你们就当我之前说的都是梦话吧。”
“梦话我们都当是故事呢”
有百姓在笑“这天底下,听过飞禽走兽成精,哪怕是草木成灵也有可能,可那玉石头,又不能说话,又不能修炼,哪怕是给道人送去,他还要敲打敲打,怎么可能变化成猛虎呢”
说书人奇怪“你相信妖的事情,甚至也能理解草木成灵,但却不认为玉石能变化成猛虎老翁”
百姓道“妖终究是活着的,飞禽走兽,五虫之言,自然也可以成精,但玉石说成精,也最多有些灵性而已,这东西又不是活的,没有血肉,怎么成灵怎么变化”
说罢,笑了笑,又道“六千里外青山,玉做的虎,铜变的人,茯苓化作了神还有一柄被红菱裹着的剑这一点也不顺口,就是你随意说的故事吗。”
说书人听了,有些不高兴,甚至有些急“我真的见到了虽然不是六千里那么远”
那百姓摆摆手“好好好,你见到了,现在咱们去看戏咯”
说书人“”
这什么态度啊
他心情顿时郁闷了,但还是决定不谈论了,跟着众人去看戏。
而这一幕被李辟尘看见,于是道人露出一个笑容,之后,就见到了那一队戏班子的到来。
道人下了马,混在人群中,此时来者不过七人,身边跟着一只幼猫,一匹老马。
两个精壮的汉子负着家伙板,老翁与俊美怜人推着小车,老妇人提着一个大包裹,跟在一个姑娘的身后。
那姑娘长得美极了,便是李辟尘看了,也要赞一句,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她抱着一柄长剑,而在身侧,一位高大的男人扛着木板,似乎是这戏班子的头头。
戏班头子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笑着和诸多百姓打了招呼,而大家对于这个大个子男人显然也很有好感,于是便过来,对他拱手,道“苦了孙兄,至这隆冬岁月,也来此荒郊野城照看我们”
百姓们纷纷道谢,而戏班头子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笑道“各位言重,走南闯北,咱们靠的就是这一身手艺,到这里,也不是头一遭,寒冬岁月,乡亲们盼着我们,我们自然要来,哪怕万水千山,也要来。”
“只要大家能乐起,这便是大好的事情,天下都乐,同乐,同喜,便是这大雪纷飞,也不觉得冷啦”
戏班头子挥舞着手臂,而后面的一群人开始忙活起来,唯独那姑娘,抱着剑,不言不语,清冷而高绝,如寒梅傲雪。
“鸿鸿姑娘”
她的美丽让旁人自惭形秽,许多人甚至连上前去搭讪的勇气也提不起来,唯独孩子,他们捧着自家大人给的水碗,当中热气腾腾。
“鸿姑娘,喝口糖水吧暖和着呢”
孩子的面有些脏,姑娘的目光动了动,仍旧抱着剑,但却空出手来,把糖水接过。
双唇上下轻抿,饮下半碗,这姑娘看向孩子,却是展颜笑了起来。
“谢谢,很甜。”
听着姑娘的夸赞,孩子顿时嘻嘻的笑起来,接过了碗,开心极了。
“我娘说,姑娘喝水,就要喝糖水那喝了糖水啊,整个人都成了糖做的,一笑起来,那就如糖一样的甜美”
孩子终究是孩子,说出的话语是最真诚且无暇的赞美,鸿影姑娘噗呲一下笑了,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道“从小嘴巴就这么甜,长大了又不知道要祸害了谁家的姑娘。”
“嘻嘻”
孩子不好意思的跑开,鸿影姑娘看着他,目光中有些温柔,与之前那种清冷的感觉大不一样。
但也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她就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那青丝垂落在侧,眸光抬起,望着人群之中的某个地方。
“鸿影”
那俊美的怜人唤了一句,鸿影便低下头,不再看着人群。
“好了好了,都在干什么,乡亲们都等着呢”
戏班头子挥了挥手,两个精壮汉子已经将戏台搭好,老翁和老妇人则是在收拾弄完戏台后的东西。
李辟尘看着他们,目光中带着有趣。
大戏很快开始了,百姓们人头攒动,说书人也不再多嘴。
“第一折。”
有人在开口,此时大戏开始,他倒是对大戏过程显得颇为熟稔般,叽叽呱呱,但很快就被旁人的白眼镇住,悻悻的缩回了脖子。
那戏台上,戏班头子上台,扮作个帝君相,开口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