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别急。此刻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多余的马车,就算找到了,也会再次坏掉。对方既有阻挡之心,敌暗我明,防不胜防啊。”
郑氏面色顿白。
谢长晏想了想,再次朝孟不离招手:“孟兄。”
孟不离咬牙顶着黄狸走过去,谢长晏对他耳语了几句,他的表情从僵硬转为震惊,几乎连眼珠都要瞪出来。
“行吗?”谢长晏问道,眼见他就要摇头,连忙道,“你若不肯,便说一句‘求求你饶了我吧谢姑娘小人实在做不到啊’。”
孟不离在一口气说那么多字和答应谢长晏的要求之间挣扎了一下,最终含恨点头。他小心翼翼地抱下猫咪,弯腰进了马车。
车门立刻合起,外头窥不见里面景象。原本懒洋洋靠在墙根处晒太阳的那个小贩立刻直起身来凝神注视,只听车内传出几声猫叫,过得片刻,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孟不离下车来了,肩头是空的。
郑氏一手抱着猫咪,一手伸出帘子,朝他摆了一摆:“去吧,快去快回。”
孟不离迅速上马离开了,看样子是要回知止居。小贩便松了口气,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拂尘驱赶橘子上的苍蝇。
马车内不时传出猫叫声,偶尔车帘飘起,还能看到一截红衣。
而这时,已近辰时。
荟蔚郡主骑着马在玉京跑了好几圈,最后来到宫门前时,正好辰时,钟鼓声鸣,直入天际。门外依次停满了车马轿子。
荟蔚郡主一眼看到自家的马车,连忙凑上前去,帮着婢女搀扶长公主下车。
顺带一扫,却是没见方宛。“娘,宛宛呢?”
“她的礼物特殊,需赶紧放置。我请吉祥公公先带她进去了。”长公主掏出手帕为她抆汗道,“看你,跑得满头大汗的,也不怕等会儿被范大人他们看见。”
荟蔚郡主噘嘴道:“看见就看见,玉锦那家伙又不是没见过我骑马,他要敢说什么,我就揍他。”
长公主只能叹气。
荟蔚郡主正扬扬得意呢,眼角余光突看到一物,表情顿变,当即抢过长公主手中的手帕抆汗,还顺带拢了拢头发。
长公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一辆全身漆黑的马车,边角处绘了一个白色的仙鹤图腾。赶车的车夫是焦不弃。
看到这辆车和车夫,众人也都明白了——风小雅来了。
长公主微微皱眉,瞪了明显紧张起来的荟蔚郡主一眼:“你亲事已定,不该有的心思趁早给我收起来!”
刚才还神采奕奕的荟蔚郡主这会儿蔫了,不死心地望着那辆马车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就看看。”
“看看也不行!”
荟蔚郡主眼眶一红,当即不再看了,跺脚径自冲进宫门去。
而黑色马车来到门前,并不停驻,在守卫们检查过后直接放行了,引得身后一片议论声——
“岂有此理。我等都需在此下车,他却可以直驱而入!”
“说是布衣之身,但这待遇何逊公卿?”
“没办法,人家有病嘛。”
“不是说病已好了吗?”
“没呢,据太医说一年比一年厉害。”
“就那样还不停纳妾?”
“嘘!嘘!风大人来了!”
远远的,一个胖老头笑眯眯地打马而来,因为体形过于肥大,乍眼看过去让人很担心那匹马,像是随时都会被他压死一般。
到了门前,侍卫们扶着胖老头下马时费了一番力气,他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一边抆汗一边向百官拱手道:“诸位大人好啊,请——请——”
此人正是被吉祥叫作弥勒佛的两朝宰相风乐天。众人看见他如此行走艰难,却也在宫门外下了马,心中的不满之情顿时削减了很多。风乐天遵纪自律躬身力行是出了名的,看来,风小雅是真的病重才破例啊。
长公主远远地望着这一幕,眸光闪烁,却是幽幽沉沉,一片冷寒。
方宛跟在吉祥身后,走进了偏殿的小门。
她的心“扑通扑通”,只觉快要跳出嗓子眼。
入目处,是一个小隔间,临墙的一排柜上摆放着几双木屐,旁边挂着好几件粗布短褂。除此外还有梳洗用的脸盆架,架边有个燃烧正旺的小炭炉,带得一屋温热。
吉祥叮嘱她道:“蝶屋内一尘不染,四季如春,因此,方姑娘还请在此更衣后再进。”
“是。”方宛连忙应了,脱去外袍,换上吉祥递来的短卦,又换上木屐,这才推开左侧的暗门。
吉祥站在门边,没有同进:“里面不让人随意进,奴婢在殿外等着,有事叫我。”
“好的。”方宛嫣然一笑,走进门内。
暖阁密不透风,蝶屋内却另有洞天。
屋顶上开了一个巨大的天窗,窗户是用一整块琉璃雕成,几近透明。此时秋日的薄光正透过琉璃窗落进蝶屋之中,因为暖和的缘故,草木未见凋零,一片绿意盎然,地面还湿漉漉的,难怪要穿木屐。
方宛正在四处张望,衣袖不经意地拂过一簇植物,她下意识地用手理了下袖子,就见树叶上爬了几条青黑色的虫子,当即失声惊呼。
声刚出口,方宛就意识到了,连忙捂住嘴巴,惨白着脸后退。
“这是幼虫,对,这是蝴蝶的幼虫……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