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笙一双手白腻腻的,伸进盆里的时候,赵卫东下意识拖着盆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闷着嗓子道:“有辣椒,辣手。”她皮肤看着那么嫩,这辣椒辣手,回头要是红了肿了他还得找药给她抹。
“不怕。”霍笙拿起了签子,学着赵卫东的动作开始串,抓了一块肉片,霍笙顿时有些咋舌,肉片特别薄,比她想象中的薄多了,按照这种薄度,这一盆肉仔细算下来其实没多少的。
因为太薄了,霍笙有时候不小心把叠在一起的两片串在了一起,她趁赵卫东没注意,把肉从签子上秃噜了下来,打算重新串。
“别弄了,吃到你串的这串算他中奖,笨手笨脚的,一根签一片肉,照你这么串,我得亏本。”败家婆娘。
虎子在旁边笑,霍笙抿了抿嘴角,剜了赵卫东一眼,没说话,心里道:串个肉串还能难倒了她不成。
三个人围在不大的盆旁,阿婆正在把屋里的棉被拿出来晾晒,趁着天气好,被子要多晒晒盖着才舒服,也拢身,她拍了拍被子上的棉花絮,转头就看到屋檐下的这一幕,东子绷着脸,霍知青侧边的脸透着淡淡的笑意,虎子撅着小屁股跟在边上帮忙。
阿婆看着出神,仿佛看到了东子小的时候,她女儿女婿也是这样围在一起,一家和乐融融的样子。
这样挺好的,一家人没病没灾,和和美美的。
阿婆在自己衣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黄色符包来,他家孙子山体滑坡之后腿伤了导致差点瘸了,之后更是摊上了被人举报的事情,差点到警察局劳改,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阿婆也急,想着会不会是冲撞了什么,便去找村里看相很准的神婆看了看东子的命数,看能不能把劫难都化了。
不过神婆看了看赵卫东的八字,倒是说遭此大难以后都会走的顺顺利利,福星高照,是个做大事的,不用再担心什么。
阿婆没想自家孙子做什么大事,只要一家人好好的,能吃饱,平平安安就行,为此,她还诚心诚意向神婆子求了个加持的符来给赵卫东。
赵卫东正在盘算着事情,烤肉串的架子已经找铁匠打好了,他看过能用,就放在县上,炭火他准备了一麻袋,这些肉是他昨晚花了功夫弄到的,他先订了三天的量,至于后面的看情况再说,至少得做一个月才能稍微把投进去的钱赚回一些。
他今晚就打算上县上要去卖肉串了,先试试水,摸摸门道,盆里的肉串全部串好之后,他打水给霍笙和虎子洗了手,然后把肉串连盆搁在了冰凉的水井里,免得晚上的时候不新鲜变了味道,等到了天黑他就带出到县上去。
忙活好正事,赵卫东开始做早饭,阿婆走了过来把求到的黄色符包递给他,“前几天求的,你拿着。”
赵卫东从小到大都不信这些玩意,有这东西还不如多干事,日子该怎么过,大半都是自己可以选的,之前他腿受伤的时候阿婆已经替他求了一个来,此时正压在他床头角的位置上。
“阿婆,之前你不是给过一个了吗?这东西一个就够了,多了不灵了,你求一个又要花自己的私房钱,这个你自己留着用。”赵卫东看了一眼不在意,往锅灶里加柴烧火。
找神婆算命,都是看诚心给的,阿婆没几天就去一次,钱都不知道给了多少,如今他都好好回来了,镇在他床头的一个符包就够了。
阿婆敲了下他的脑袋,朝院子里霍笙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这是特意给你找媳妇求的,你都多大年纪了,村里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基本都有对象或者是定了亲了,你呢,现在还只是有着个假对象,差一大截,你好好收着,这符包能攒桃花,古三婆说了,保准一个月不到你就能有真正的媳妇,灵验的很,你挂脖子上,贴身带着。”
赵卫东闻言,挑了下眉,喉结滚动了两下,瞅了不远处的霍笙,又看向阿婆手中的东西,有了明显的松动,他笑着不在意的问:“真的假的,这么灵?”
“什么时候干事这么婆婆妈妈了,不要那我就留着给虎子将来用,反正他将来也得说媳妇讨婆娘,你不要,正好。”阿婆说着就要把符包收起来,要不是看东子和霍知青两个人一直没什么进展,她才带了八个鸡蛋去找人求的,大孙子不要,她留着给小孙子用,不能浪费了。
赵卫东忙拉住阿婆的袖子,绷着嘴角,“阿婆,我没说不要——虎子还那么小,找什么媳妇,要找,也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给我,我正需要。”赵卫东凶着一张脸,从阿婆的手里把黄色的符包抠了出来,没挂脖子上,怕太扎眼,而是好好的放在胸前的口袋里。
“口不对心,还怎么追霍知青。”阿婆笑着小声说了一句,嘱咐赵卫东,“你贴身放着,肯定有用的。”
赵卫东鼻腔了不高不低的哼了一声,只管烧火做饭不说话。
早饭吃的蒜苗炒肉片和一锅清水煮牛皮菜,几人凑在一起,赵卫东拿着铁勺给霍笙碗里习惯性的扣了一勺肉。
不是肥的了,总该能吃完了。
剩下的肉赵卫东都给阿婆和虎子分了,他自己则端了蒜苗炒肉片的盆,加了糙米在里面随意拌拌就开始呼噜呼噜的吃。
没一会,徐力争就推着一辆自行车来了赵家,自行车推进来的时候,虎子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之前霍笙有骑自行车带他玩,这会又见了自行车,忙不迭的想跑过去看,但自己饭没吃完,就赶紧埋头吃饭。
自行车不新,看上去是二手的,价格比新的便宜,这是赵卫东托徐力争帮忙买的。
是村里的一个知青打算转手卖的,不过就算是转手,这东西和缝纫机一样,是个大件,价格也不会便宜到哪。
徐力争拍拍自行车底座,让赵卫东自己验验,“我看过,自行车零件都没坏,不过就是旧了点,真不知道你买这玩意做什么,骑着是挺拉风的,但还不如坐汽车省钱。”有这个闲钱不如割几斤肉吃来的爽快。
赵卫东把钱给他,检查了下自行车,没什么问题,他抬头问:“吃了吗?家里还有饭,随便对付一顿?”
徐力争还有事,最近队上有的社员在闹腾,生产队队长不知道是不是应付不来,就让社员们休息几天不上工,虽然休息,但家里的猪崽还没喂,他几个兄弟上县上去了,这会估计那两头小猪崽正饿的嗷嗷叫呢,他没多耽搁功夫,带了自行车来收了钱就急匆匆的打算走了,临走了压低声音和赵卫东说:“你最近都没到队上上工,我瞅着怕是得出事。”
赵卫东已经不怎么到队上工,一些消息来的没有徐力争快,家里的霍笙又是个不喜欢凑热闹的人,所以,现在二队上有什么事,赵卫东确实不知道。
徐力争继续道:“之前队上的情况最清楚的就是你,不说我们二队,就是其他生产队也是这样的情况,只不过,一直都没闹出事,现在这样,怕是中间有人添油加醋才会闹腾成这样,干活实在的人自然是看不惯那些偷懒的,就是我,也见不得队上那些拖后腿的,队上的田地有好有坏,好田地分给懒汉干结果干的不精细,这不是祸害队上的指标吗?”徐力争都一脚迈出门槛了,但一倒苦水就有些收不住了,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大堆。
赵卫东听完,笑着意味深长的说,“那应该就是有人起头了。”
徐力争一愣,怪异的看着赵卫东,他这个发小,做事都是猴精猴精的,之前干生产队队长的时候,队上就是有个什么不好的苗头,他当即就给人掐了,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相安无事,新的生产队队长也不是不行,做事挺好的,就是差了点意思,不太镇得住人,又因为是新上任的,想做出点成绩,这一急,分给队上的社员们干的活就比东子在的时候多了不少,慢慢的大伙就有意见了,听到东子这么说一句,徐力争一疑,难不成是——“该不是这事你插了一脚吧。”
“你胡说什么,紧着点嘴,还想我被人举报呢。”赵卫东拉了脸,倒是没瞒徐力争,“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工都没上几天,队上的事我都没掺和,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只不过是之前的问题现在全都堵在一起一并发作,你安心,肯定不止二队上有这个问题,要弄出什么事,二队不会落单的。”
徐力争想想也是,还想再说什么,但赵卫东显然不想听了,“都说了不会出什么事,再出事也有生产队队长顶着,不用你瞎操心,自行车的事,谢了,改天我请你喝二锅头。”赵卫东笑着推徐力争出去,免得又胡说八道,被有心人听见,他又得倒霉,而且要是二队上出事了对赵卫东来说只会是好事,不是坏事。
霍笙看着赵卫东把钱给了徐力争,几张大团结,应该数目不少,她琢磨着赵卫东这段时间又买猪崽又买自行车,做了几年的生产队队长攒的积蓄估计都掏的差不多,手上可能没余钱了。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去卖肉串,我在家帮你喂猪吧。”知道赵卫东不花她的钱,那帮忙之类的霍笙还是可以做的,她见过赵卫东怎么喂猪,就是剁了叶猪草和谷糠之类的混合煮熟就行,她能干,多干几次能干好。
赵卫东把自行车推到院子里南瓜架下,闻言笑的流里流气,“行,那你要好好喂,别把我投进去的媳妇本给喂瘦了。”
这么一说,霍笙顿时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我尽量。”
其实这是赵卫东随口说的,他是投了一些媳妇本进去,但不是在猪圈里的两头猪崽上,而是在其他的东西上,等生产队闹出了情况,真闹腾出事情,他差不多就可以放手干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也不能闲着,就打算卖肉串,先赚一些钱,攒了钱,到时候肯定有用。
傍晚天黑的时候,赵卫东要出门去卖肉串了,他把串好的肉放在了一个大铁盒子里,然后搁在自行车后座上用绳子绑紧,免得一会骑自行车颠簸到散架了,他交代了让家里晚上不用留门,顺利的话他可能要早上了才能赶回来。
推着自行车到门口的时候赵卫东忽的想起昨天晚上回来时候的事,他随口问霍笙,“对了,你昨晚有什么事要和我说?”他记得这个女人昨晚抬着小油灯,单单薄薄的站在屋门口,好像是有事要和他说。
这话出口,没过几秒后赵卫东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瞎问什么,因为她听到霍笙说:“哦,是有事,我是想和你说,我们两面上处对象,已经三个月多了,是不是该找个由头和平分手了?”
霍笙昨晚就是打算说这件事的,但赵卫东太忙,她一直碰不上人,这会赵卫东问起,霍笙猛的想起,就说了出来,这都超过三个月的时间了,赵卫东不提,应该是忙忘了,她得提醒提醒人,这事说好的,总不能拖着,拖了赵卫东找对象,也拖了她自己找对象。
赵卫东猝不及防,没想到霍笙提的是这个事情,惊了下,一时心里没了准头,他推着自行车的麦色手臂抓紧,沉默了半响,立马说道:“……有三个月了?不可能,明明我才回来一个月零十天的。”他算了下时间,和霍笙说的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