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立于朝堂上的,皆是当年拥护南宫苑复辟的有功之臣,思及以往,皆唏嘘不已,这个人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但不无喜悦:“是这位夫人出手相救,想必他二人,定是在那时情愫暗生……”
朝堂上有些悲凉的气氛又有所缓和,有人开始笑了。
南宫苑好奇的欠起身子:“宁国公,此等危急,孤为何不曾听你提起?”
轩辕尚方要开口,方才那人再抢身于前:“臣等为了王上,即便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洛雯儿却明白,轩辕尚当年遇难一事今被重提,无非是想让南宫苑不要总是疑神疑鬼,令君臣之间生了罅隙,反被别人有机可乘。轩辕尚虽然功高盖主,却是赤胆忠心,而做人,哪怕是国主,亦不能忘恩负义,鸟尽弓藏。尤其是轩辕尚,他现在已经失了最可供倚仗的兵权……
南宫苑就露出讪讪的样子,被酒色浸淫的即便年轻亦稍显浑浊的眼装模作样的环顾了下左右:“咦,老国公的身子还没好吗?”
这个国主,倒当真心地狭隘,明明自己没什么本事,是靠了众人的一力扶持才坐上今日的宝座,那御座上的红宝石经了多少鲜血的洗涤才能如此耀目?可是他,丝毫不念及恩情,反而哪壶不开提哪壶,谁不知道轩辕景是因为什么才“卧床不起”?
轩辕尚上前一步,敛衽为礼:“家父年纪大了,早前受了风寒,一直抱恙在身。臣日前去了,已有好转,只是怕吹了风,再加重病情,所以恳请在府中安养。王上如此关心家父,臣铭感五内,臣在此代家父谢王上厚恩……”
“臣等谢王上厚恩……”
洛雯儿看得出来,这朝堂上的人基本都是站在轩辕尚的一边,也便难怪南宫苑总是对他放心不下,而这些人这般维护轩辕尚,到底是好,还是……
南宫苑的神色已经很难看了,只勉力维持风度,连连道:“宁国公一向仁孝,孤颇感欣慰……”
如此,算不算一语双关?
他眼珠又转了几转,打算开口,一个声音忽然自殿外悠扬传来:“臣来迟,请王上恕罪……”
这个声音……
敞袖中的手被轩辕尚捏了下,洛雯儿便垂了眸,于是视线的边缘有一角雨过天青色的袍摆缓缓飘过。
“臣,拜见王上……”
“爱卿免礼。”南宫苑的声音透着急切,仿佛见了救星。
穆莲生也便不再客气:“宁国公大婚,听闻娶的是当年的香凰,此人也算臣的故交,所以特来见上一见。”
“这位夫人便是,爱卿且看,是否认得?”
洛雯儿只觉这二人言辞都颇为奇怪,而待思及轩辕尚所言……
“我很‘无意’的跟王上提了句,我想娶的人,是香凰……”
“调香师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嗅觉’……本公怕是就要耽上一个欺君之罪了……”
“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你现在可是我的命呢,哈哈……”
当时,她只以为这是轩辕尚为了留下她而使的手段,但看今天的形势,受到威胁的不是南宫苑,而是他。
南宫苑,也在培植自己的亲信。
是了,有谁愿意永远活在别人的恩德之下,每日里被人提醒,说自己的王位全赖他人的施舍?
那么穆莲生,是他的亲信么?
那么轩辕尚,他……
手被重重捏了下,似是在说,我的命,就全在你的手中了。
然后,缓缓放开……
掌心忽然变得虚空,沁沁的凉。
她怔忪片刻,缓缓攥紧了拳。
穆莲生已经转了身,依旧是那种云淡风轻的笑,经过了岁月的洗礼,越发的明润高洁。
她忽然发现,大家都在变,不过是十二年的时间,那么再过十二年呢,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香凰,别来无恙……”穆莲生微微一笑,语如清风,几乎让人听不出他直呼这个称号是带着怎样的心情与语气。
洛雯儿微施一礼:“穆公子,久违了……”
穆莲生轻声一叹,抬了头,仰望并不存在的蓝天白云,仿若在回忆那一段波诡云谲的赛事:“当年,香凰曾女扮男装,简单明了,如今披金挂银,一身盛装,莲生还真有些不敢相认了……”
洛雯儿一惊。
方才她还以为穆莲生不打算为难她,却不想……
当年,在最后关头,干、丁、穆三家就想置她于死地,幸有轩辕尚仗义出手,如今是要老账新帐一起算吗?而轩辕尚两次相救,如今竟是要遭到她的拖累吗?
她强压怒火,挤出一丝笑意:“那么洛某要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呢?”
“很简单,”穆莲生袖子一挥:“斗香!”
众皆哗然,今天是宁国公的大婚喜日,仪式还没开始呢,斗什么香?无非就是当年失了面子,想要找回来,可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这个穆莲生,仗着国主的宠爱,实在是太过妄为!
然话说回来,若是他赢了,面子是回来了,那么照他的说法,“香凰”就成了假的,宁国公可就犯了欺君之罪。若是他输了……今天摆明了是王上想利用这个机会整治宁国公,如是,又岂能善罢甘休?
于是,不由都将目光集中到那个盛装华服的女子身上,但见她唇角牵一丝冷笑,目光凛然,通体透出一种华贵之气,令人不敢逼视。
众皆骇然,却见宁国公露出微微笑意,不禁松了口气,等待穆莲生发难。
“如今你能站到这,想来辨香、仿香都不必提,创香亦是各说各话,无甚新意,我只想问,香凰还记得鹅梨帐中香吗?”
洛雯儿长睫一闪,她似乎猜到穆莲生要出什么难题了,这一瞬,她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