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粉脸带笑:“老太太惯会夸人的,春兰可不上当……”说到后边,尾音不自觉的拉长,软绵绵的,似乎要揉进人的心里去般,斜眼一看众人脸上都是不屑的神情,她恍然惊觉站在面前的并不是苏大老爷,连忙收敛了那一脸的矫揉造作,清清脆脆的向苏老太太报告:“方才奴婢在院子里采桂花时,看到云妈妈鬼鬼祟祟的和大夫人交谈着,开始听她们提到了梁国公府,又提到了钦天监什么的,后来还说到了五姑娘。但是奴婢隔得远了些,没有听得完全,后来只见她们两人是附耳在一起说话,就更听不清了。”
听着春兰一气儿说完,苏老太太点了点头:“这便和我猜的八九不离十了。”看了看春兰,她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你倒是个不忘旧主的忠心丫鬟!”
春兰扭动了□子道:“春兰只是感念三夫人和九小姐的恩情,想提醒下罢了,却不值当老太太这般夸奖呢。”
“你有这份心思,也是不错的。”苏老太太笑着说:“瑞珠,去我匣子里头取了那支梅花钗子给兰姨娘,好好嘉奖下她的忠心。”
瑞珠应了一声,进去内室,然后带着一支金钗出来了,春兰一见那金钗亮闪闪的,笑得眉毛眼睛都挤到了一处,接过钗子向苏老太太道过谢,便扭着身子走了出去。
“分明是想借着我的手来打压下老大媳妇,偏偏儿还要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亏得她一点都不脸红。”看着春兰把那水蛇腰儿扭出了一个波纹来,苏老太太感叹万分:“这可真真是个精明的丫鬟,惯会看准时机往上爬。”
邱妈妈老脸上也是一堆褶子闪到了一处,笑着说:“老太太你管她是什么心思,只要是想在帮着九小姐就成。”
苏老太太点点头道:“看来老大媳妇是想在璃丫头排八字上边做文章呢。未必她想买通楚监正把这个八字批得相克?邱妈妈,你派人到钦天监楚监正门外候着,若是见着大房派人上门去找,那就等她从里边出来就抓个现形便是。”
邱妈妈点点头道:“奴婢省得,老太太放心便是了。”
钦天监楚监正,在京城说起来也算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虽然这监正官儿不大,说起来才正五品,可他却能在御道街买得起房子,虽说那房子在街尾,但无论如何也是在御道街上边的,那价格可是许多正三品都望尘莫及的。
这位楚监正来钱的门路也是光明正大的,虽说钦天监主要是观察天象,颁布历法,兼为皇家婚庆挑选好日子,可这位楚监正却还有自己的副业,那就是给人算命合八字。楚监正算命极准,一天他只给一人算八字,或者只给一对夫妻合八字,若是没耐心的,那便去别处排队,而且他收费也高得惊人,一般人都不敢往他那里去,若是遇到八字不好的,他还可以为其改命,只是收的银两也是寻常百姓无法承担的。
苏大夫人推测着,这楚监正既然爱财,大大的送上一笔酬金,不怕他不给批个相克的八字,无论是克夫还是克公婆,那一样都能让九侄女这亲事黄了,所以她咬咬牙拿了一万两银票给邱妈妈叫她去楚监正府上——反正这一万两是保不住的了,苏老太太不是叫自己拿一万两出来替九侄女备嫁吗?不如就拿这一万两搅了她这门亲事,自己还能看三房的笑话,也为玧儿报了这一箭之仇。
这日,楚监正从官邸回府,换了家常衣裳坐在书房喝了口茶,旁边的书童把一张折子送了上来:“老爷,今日轮着该替梁国公府上梁世子和苏太傅上九小姐合八字了。”
楚监正接过那两张大红庚帖,先看了看梁世子的八字,掐着指头算了算,不由得点点头:“梁世子这八字可是中规中矩的富贵命儿,国公府的世子爷,到时候自然是滔天的富贵,这是不消说的。”
再看了看写着润璃生辰八字的那张,看了看那生辰,不由得便是一阵眼花:“这分明是一个死人的命格呢,怎么现儿还活着?莫非是有人给改了命?”
遇到自己极感兴趣的八字,楚监正也兴奋起来,把书童赶了出去,自己焚了一炉香,取出了《易经》和一些算筹,开始闭上双眼,默默排起润璃的八字来。不多时便见楚监正额头上汗水涔涔,似乎与人大战了一番,闭着的眼睛蓦然睁开,眼中精光四射:“苏九小姐真乃奇女子也!从卦象来看,她却是被招至此间的异魂,可却又能和本体如此融汇,真乃奇之又奇也!”
再翻开几张算筹,他才恍然大悟般 :“原来是有高僧加持,难怪,难怪!”再把梁伯韬的八字取了过来,和润璃的八字合了一下,脸上露出欣喜神色:“五行中和,各取所需,各得其所,不偏枯,此乃一桩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抆了抆额头的汗珠,他挥毫写下四句批文:夫唱妇随好姻缘,子满枝头儿女全。金银无数积满院,旺夫旺府自婵娟。
写罢,打开门便想唤那书童进来,把这批文到祖师爷案桌上供着,专等梁国公府今晚派人来取。没曾想自己才一出生,书童却带来了个老婆子,看那穿戴,便是哪家大夫人家的得力的掌事妈妈。
“今日我已经为人合过八字了,你也该知道规矩,先把你家主人要合的八字给放下来,排了日期我自然会叫人去通知你什么时候来取。”楚监正有些不喜,难道书童没有和这婆子说清楚?他楚监正这个习惯也是几十年了,京城谁人不知?为何还有这种胡搅蛮缠的掌事妈妈要亲自见他?
“楚监正,你的规矩老奴也知道,只是事情紧急,却再也迟不得了,望你能看在这位大爷的面子上能给点时间,好好的排下八字。”那婆子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双手递了过来:“这位大爷,楚监正一定是认识的。”
楚监正疑惑的看了看那个信封,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从里边抽出一张纸,楚监正低头一看,脸上骇得变了颜色——一万两的银票?这婆子究竟所求何事,竟然一来便塞了一张万两银票给他?
朝书童使了个眼色,书童很知趣的把门给关上,站到了屋子外边。楚监正看了看面前站着的这个婆子,轻轻咳嗽了一声:“你说罢,你是哪家的?想要求我合谁的八字?”
那婆子弯了弯腰道:“我是苏太傅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