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闻言,面上却有几分踌躇。
沈唯见他这般便又跟着一句:“不必担心,我会在这处看守着。”
“既如此,那老臣便多谢夫人的好意了…”张太医这话说完便朝沈唯拱手一礼,而后才往外退去。
等到张太医走后,沈唯便坐在了软榻面前的圆墩上,她挽了两节袖子从那水盆里头绞干了帕子,而后是替人抆拭着额头上的虚汗…墨棋见她这般便轻声说道:“夫人,还是让奴来。”
沈唯闻言也只是摇了摇头,她仍旧低着头替人抆拭着,似是想到什么便同人说道:“你去让人备些清粥,过会他若是醒来也能用得上。”
墨棋闻言倒是也未说道什么,她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是又跟着一句:“奴让人给您也备些清粥,您这一日也没用多少东西,别夜里闹起了肚子。”她这话说完见人点头便又打了一礼,而后是朝外头退去。
屋子里头没了旁人——
沈唯也未曾说话,她只是握着陆起淮的手待替人细细抆拭了一回,而后才又掀了眼帘朝人看去…烛火之下,陆起淮容色苍白,就连唇色也是一片灰白。她便这样看着人,却是过了许久才低哑着嗓音说道:“都说祸害遗千年,你又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她说道这话的时候,虽然面上的神色未有什么变化,可声线却有些止不住收紧…书中,陆起淮足足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足以康复,可今次看陆起淮这伤势,她心中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得会没事。
毕竟自从她出现在这个时代后,许多事也已跟着改变,她的确不敢确定陆起淮这一生是不是也会像书中描绘得那样。
沈唯想到这,眼中的神色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就连嗓音也更加低哑起来:“陆起淮,你不能有事。”
不管陆起淮的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可现在他是长房的依靠。
所以…陆起淮一定不能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陆起淮:我是祸害?
沈唯:难道不是吗?
陆起淮:很好,那就祸你千年。
所以腹黑心黑的陆小淮同学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心里会是什么感受呢?
第36章
营帐里的烛火已重新换了一拨, 打先前去外头用膳的张太医也已经回来了。
这会他眼瞧着仍旧坐在圆墩上头握着帕子仔仔细细替陆起淮抆拭额头的沈唯, 心下也有些感触…这位荣国公夫人也不过二十余岁, 如今没了丈夫,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 倘若这位长子也跟着没了,那么只怕她日后在国公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那些世族大家里的腌脏事层出不穷, 只观先前那位陆二夫人的言行便可知晓只怕这位陆大公子没了,受益的便是他们。
到得那时——
这位荣国公夫人哪里还会有如今的太平日子?
张太医想到这, 心下也止不住叹了口气,这些士族内宅里的事,他是管不得也没法子管, 如今他能做得也只有竭尽全力护住这位陆大公子的一条性命…自然, 这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如今他这脑袋也跟这陆大公子的性命一道系着呢。
“夫人…”张太医恭声唤了沈唯一声, 耳听着她轻轻应了, 便又跟着一句:“如今夜深了,不若您先回去歇息, 这儿老臣看着便好。”
他这话一落,侍立在一侧的墨棋也跟着一道劝说起来:“是啊, 夫人,您昨儿夜里就没睡好,如今又熬了这么久,不若听张太医的话回去歇息…”她这话说完便又紧跟着一句:“您若不放心,奴在这儿陪着, 倘若有什么事便去回禀您?”
沈唯耳听着他们的一字一句也未曾说话,她只是仍旧依着烛火朝陆起淮看去。
距离陆起淮晕过去也有几个时辰了,这几个时辰,她一直坐在这处陪着人说话,可不管她说些什么,这人却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好在可喜的是,他的额头也不似先前那般滚烫了,就连原先他苍白的面色如今也跟着有些回暖起来,唇色也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她让墨棋重新换了一次水,而后便又替人抆拭了一回才开口说道:“这会回去,我也睡不踏实,倒不如在这…”
等这话一落,她是又让墨棋取来一侧的棉花,待用水浸湿后便开始涂起陆起淮那干燥的双唇,跟着是又一句:“他如今的热度已经有些渐渐消下了,只怕再过一段时辰就会好了。”
倘若是在现代,挂个盐水或者吃点退烧药,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可在这古代,医疗水平本就算不得好,先前她倒是让墨棋用白酒替陆起淮抆拭了一回前胸和后背,如今虽然热度渐消,可要当真说好,却还是个未知数。她也只能盼着陆起淮快些退热,只要退了热,也就不必如此担忧了。
两人耳听着这话便也不好再阻止,只好陪着人一道照看起陆起淮。
外头风声呼啸得厉害,时不时还有野禽的叫声从远方传来,大抵是夜里衾寒又位于山中,甚至还有风透过营帐打进里头把这些明亮的烛火打得晦暗不明…墨棋恐人受凉忙起身去重新把那布帘放平整。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亥时,陆起淮这热总算是退下去了。
此时外头的夜色早已深了,除了把守的将士大抵都已进入梦乡,沈唯放下手上紧握的帕子待又用手背探了一回陆起淮的额头,而后便拧头朝张太医哑着嗓子说道:“张太医,你过来看看。”
她这话一落,便抬了手,墨棋会意忙扶了人起身。
只是沈唯先前坐得太久又一直未曾动身过,身子都有些僵硬住了,她拧着眉把手撑在墨棋的胳膊上,未免旁人察觉便只好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而后,她是站立在一侧,看着张太医替人诊治。
张太医原先却也没有把握这位陆大公子真得能够退热,因此耳听着沈唯这一句,他却有些怔楞,等细细替陆起淮切了脉又重新替人诊治了一回,他才真得松了气…他转过身子朝沈唯恭恭敬敬打了一礼,口中是道:“陆大公子已经退热了,应该不用多久就能醒来了。”
他这话说完是又跟着一句:“陆大公子这样的伤势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退热实在算得上奇迹,今次当真是多亏夫人的悉心照料了。”
沈唯闻他所言也总算是把先前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大抵是先前一直紧绷着的心一下子得到了松懈,她此时也有些支撑不住身子,张太医见她这般忙开了口:“夫人,您…没事?”
墨棋虽然不曾说话,可面上却也含着一片担忧。
沈唯自然也瞧见了他们面上的担忧,闻言却只是摆了摆手:“没事…”她这话虽然说得平淡,可声音却已经有些泛起了嘶哑。
等前话一落——
她是又说道:“既然他已经退热了,那余后的事就劳烦张太医了,倘若有什么事,你尽管遣人来传话。”沈唯这话说完是又看了一眼陆起淮,这人仍旧躺在那处无声无息,不过面色却开始变得有些红润…她眼见着这幅模样便也未再说话,只是拍了拍墨棋的手背。
墨棋会意便扶着沈唯往外头走去。
张太医见人离去自是忙拱手作揖,恭送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