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那么是个大漏斗,事情传过去,还不闹得沸沸扬扬的。”说话间,郑克臧站了起来。“若要是皇帝按照孤的心思把行在迁回应天了,不妨上书言明,但若是徘徊逗留福京不去,北伐的光荣还是本藩自取为好……”
回到参谋厅的衙署里,林升立刻抱怨起孙有劳来:“孙大人,王上心血来潮,你怎么就轻易的应和下来,这十数万人的北伐岂是小事,千头万绪,短短几个月又如何能做得好了,万一因为疏漏折损了大军,你我就是千古罪人。”
“林大人,此事王上主意已定,岂是你我能阻拦得了的,再说了王上考虑的如此周全,你我又用什么来回绝。”孙有劳除下身上的大髦,顺手打发了伺候的弁目,这才抬头与林升对视。“至于北伐如何进行,下面的参谋们不是早就私下拟定了十几个方略了,我们只要细细筛选便可,又何来劳神之说。”
面对孙有劳的狡辩,林升面带怒意:“方略是方略,行不行得通是两说呢。”
“林大人怎么知道行不通,再说了,再好的方略,上了沙场也未必能顶用。”孙有劳反唇相讥道。“若是时时指望着方略能起作用,还不如指望前宋的阵图能挡住辽兵和女真兵。”
林升气得吹胡子瞪眼,见到这副场景,身为右同佥的林贤急急劝道:“林大人,你我都是水师出身,唯有孙大人惯常陆战,既然孙大人有信心,那你我还是乐见其成为好。”
“不敢,”孙有劳冲林贤点点头。“北伐是大事,自然还要水师襄赞。”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林贤忙不迭的应承道。“但一切还要以陆师为主。”
看到两个属下一搭一档,公然有架空自己的样子,林贤猛地一拍身边的茶几:“好,好的很,既然两位大人信心十足,那本官自是乐见其成,来人,备车,本官身子有些不适,须得告假回府,至于北伐大计,就拜托两位大人了……”
看着怒气冲冲而去的林升的背影,林贤有些为难的瞄了一眼身边的孙有劳,须知道林升是郑军宿将,而孙有劳又是郑克臧的嫡系,只有自己是降将出身,又比不得吴淑的地位,夹在两人之间真是头疼。
“林总参告病了,但事情还得做下去,”此时就听孙有劳不动声色的说道。“林大人,还请你鼎力相助。”
林贤心神一敛,当即笑道:“敢不从命……”
第311章 冷春
从武定三年二月起,郑军水师开始频频在长江下游地区发动对北岸的袭击,其中三度炮击仪征、两度炮击通州,并在芜湖和安庆段江面上与清军舟船大战连场,且一度派遣水兵队登上北岸,这一系列的动作再加上南京城里传来北伐的声浪使得苏北和皖省的清军以为大变在即,各地告急文书如雪片一样的发往北京。
更让清廷上下寝食难安的是,郑军的东洋舰队也频频在山东沿岸出没,登莱青沂四府多次发出郑军登陆的报告,山东海防兵备道疲于奔命,却依旧阻止不了大量沿海地区人口被郑军攘挟至江南和济州岛的结果。
由于山东与辽东隔海相望,由于郑军也曾经有过多次袭扰辽东的记录,因此在山东的警报传来之后,辽东也陷入了草木皆兵的境地。为了避免郑军的打击,辽东将军绰克讬上书康熙要求在辽东实施迁海,尽弃辽东半岛之地。奏章到了康熙手中,康熙勃然大怒,以“妄议舍弃祖宗基业”为由,将绰克讬这位黄带子的宗室夺职圈禁,改由另一位宗室镇国公苏努接任辽东(盛京)将军的职务。
康熙深知易将并不能改变当前的危局,于是他下令在直隶的永定府、天津府各增设一镇海防水师,并要求山东和辽东两地在辽河河口及沿海各要地广泛设置城塞堡垒以备郑军小股部队上陆。康熙深知无论是征兵还是征调劳役都对已经不堪重负的北地民众造成了进一步的伤害,但面临两线作战压力的他只能饮鸩止渴了。
武定三年三月,湖南战场传来消息,经过近大半年的厮杀,郑军终于夺取了宝庆府并迫使永州府的守军投降,但湖南巡抚桑额得到了四川和湖广的援兵,依旧盘踞在资水以西,同时通过洞庭湖与长沙守敌守望相助,湖南的战局依旧呈现出混沌的局面。
同在三月,广西的战局也出现了变化,南宁清军对来自钦州一线的郑军龙骧第一师实施反击,一度把郑军逐回钦江以东。达成压制南线郑军任务的清军随即向浔州方向进击,然而却未曾想有着水师源源不断支援的龙骧第一师很快恢复了元气,并趁着清军主力东进之际再度北上,迫使广西巡抚陶岱不得不撤军回援。
康熙三十四年四月初三,迫于噶尔丹兵锋不得不遁入漠南蒙古的哲布尊丹巴和札萨克汗策旺札卜借道抵达北京,康熙组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为此清廷户部几乎掏空了所有的银子——但却没有答应两人立刻北上收复喀尔喀的请求。
四月初七,兼并了喀尔喀蒙古广大牧场及一部分牧民的噶尔丹统兵二万进入乌兰察布追捕车臣汗乌默克和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乌兰察布盟下的乌拉特三旗、喀尔喀右旗、四子部落旗及茂明安旗等六旗蒙古部民得知准格尔大军来犯,惊恐万状,纷纷向四周逃亡并引起了周边漠南蒙古诸部极大的恐慌。
在此情况之下,原本受苦于兵力及钱粮问题不想出兵的康熙为了稳固其统治的根基,不得不于当月十七日向噶尔丹发出斥责的诏书,同时下令调集京师、山西等地禁旅八旗及绿营兵三万并察哈尔、土默特、鄂尔多斯等部蒙古骑兵两万由安北大将军费扬古指挥向乌兰察布进军。为了避免准格尔军大范围机动作战,康熙还下令调集科尔沁、乌珠穆沁、扎鲁、苏尼特、巴林、克什克腾、奈曼、敖汉等旗的蒙古兵约万余集结在索岳尔济山、喀尔喀河及克鲁伦河一线防止噶尔丹东进。此外,康熙还命令刚刚得胜的张云翼等部陕甘军队自甘州(张掖)、肃州(酒泉)等地西进,经额济纳旗越戈壁滩进入喀尔喀蒙古西部,切断噶尔丹的退路,以一个歼灭战彻底根除北方的后患。
三部近十万大军威武的出击了,可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康熙通过卖官鬻爵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钱粮顷刻间化作了乌有。为了维持大军的开销,康熙便一手举起了肃贪的大旗,通过追比的手段,他要搞到了不少的银子,然而在乱世里光有银子是填不饱肚子的,京城里的粮价因此一日三涨,不要说普通百姓苦不堪言,就连不少京官们的日子也甚是难熬,浮肿的现象比比皆是,整个北京城已经处于待毙的状态了。
为了解决北京城的饥馑,康熙不得不下令山东、河南、山西、直隶这四省向北京全力供粮,但此时正值青黄不接之际,各省存粮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千里转运消耗甚大,些许粮食抵京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什么?”作为朝鲜常驻在北京的使节,尽管知道眼下城内的情况不妙,但朴文康还是被面前礼部主事的刚刚的一番话给吓住了。“二十万石大米,这,这,朝鲜区区小国,又如何拿得出这么多的米粮来,还请上差通融则个。”
“朴大人,这也是上命所差啊。”礼部主事冯伟茹脸上如挂了层浆糊一样僵硬。“何况只是暂借而已,等到夏粮收上来了,自是归还的。”冯伟茹伸手指了指头顶。“只要过了这道坎,想来朝廷是会记住朝鲜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