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抓老子,呸!爷爷不陪你玩!”杨彪向对面房顶上的郑军打了个手势,同时一拍紧跟在自己的身后的另一名郑军,两人迅速下楼,隐入曲折的小巷之中。“跟上,咱们去东城!”
杨彪的作为当然算得上小打小闹,虽然能给入城的清军添一点的麻烦,但并不能动摇当前的战局。此刻,已经重新汇合的两营清军已经将昆山县衙以及边上的城隍庙、文庙团团分割包围住,不过一通清点下来,李参将和青山营的秦游击同时垮下了脸。
“老秦,奇兵营已经折了九十几个弟兄,还有七十几个受伤不起的,你这边估计也少不了这个数吧。”这一百多近两百人的伤亡几乎占到了奇兵营的四分之一,自然使得李参将高看了郑军的实力。“再这么打下去,咱们两个营头也就跟松北协差不多了。”
秦游击同样哀叹了几声,然后故做糊涂的反问道:“你老兄的意思是?”
李参将暗自咒骂了一声老狐狸,然后却不得不直接挑明道:“不是你我不实心作战,只是如今士气沮丧,又要面对海逆穷鼠反噬的可能,若是总镇那里没有一点赏赐,我就怕是下面这伙兵痞不太好安抚啊。”
黑眼珠子看不得白银子,弄清楚了李参将的意思,自觉没有机会再往上走一走的秦游击顿时动起了小脑筋,于是他当即表态道:“老兄此话有理,咱们可是尽心竭力为大清效忠了,上面的确得给些犒赏才是……”
“什么?伤亡过大,没有犒赏怕下面的兵痞作乱。”万永祺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说起来奇兵营和青山营连郑端都无法直接差遣且又不像松北协要戴罪立功,因此除了用银弹以外,他还真没有安抚对方。“姓胡的去筹银子回来了没有?什么,还没有回来,本官就知道他是光会说不会办事的人物。”
其实万永祺这是冤枉胡渭了,要知道郑军如今正在大肆打击所谓勾结建奴的汉奸士绅,原本的大户人家不是已经遭劫了,就是在看风色,若是清军大胜了自然送上门的银子不会少,但是现在两方还在拉锯,谁又敢轻易下注呢?
银子没有但仗还得打下去,所以万永祺考虑了一会,决定使出一招缓兵之计来:“来人,去告诉李参将和秦游击,就说本官已经派书办胡某等去各乡筹措犒赏了,让他们再辛苦一下,打下了县衙,本官一并下拨赏银!”
可是李、秦二人也是老行伍、老丘八了,万永祺的花招自然看得通透,由于人家官大自己不好强顶,于是装模作样的用佛郎机炮和虎蹲炮轰了几声,然后派人出工不出力的在县衙外围吆喝了一阵也算是完成了疲兵的工作,就此上报攻击未果。
万永祺得到这份冠冕堂皇的假报告,自然是肺都气炸了,他立刻移营入城亲自指挥,同时用松北协剩下的七百人接替两营在县衙周边的阵地,准备对郑军发动最后一击,但是时间不经意的已经溜走了,顶着八月江南地区火辣的日头,清军每行动一步都要消耗大量的水分,不用郑军攻击,清军的战意也已经降到了最低的水平,因此预定的作战计划只好延迟到日暮时分再说,由此,郑军得到了进一步加强工事和整编部伍的宝贵时间……
第250章 苏浙之战(四)
虽然松北协没有办法跟万永祺讨价还价,但为了让这些士气不振的兵痞又劲头冲杀,万永祺还是想办法收罗了一批鸡鸭鱼狗酒发了下去。于是乎,一时间各个营头纷纷派人把郑军设置的一系列路障收集回来充当柴火,又破开民居收罗锅灶、佐料和碗筷,又炒又炖,顿时将县衙门前变成了一个人声吵杂的酒坊茶肆。
顾不得燥热天该吃清淡点的清军大嚼了一通,还没有来得及写意的往地上一躺,便在主官的驱使下投入了战斗。由于当时县衙建筑的最外端是一面厚实的照壁,因此清军好不容易带进城来的红衣大炮无法直接射击县衙大门,因此清军干脆冲着县衙围墙一顿猛轰,在打了数发之后才勉强将一段围墙全数轰垮。
由于不知道围墙后面是否有郑军的存在,清军的红夷炮依旧不停的轰击着,于是贴着这面围墙的寅宾馆、膳馆等相连建筑相继被打得墙破柱断。红夷炮刚刚停下来,十几名清军提着虎蹲炮便冲到围墙边,也不管寅宾馆里是否有人,只是用火引燃了炮门,顿时铅弹、铁钉子、石子、瓦片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暴雨一般将馆内洗了一遍,只是郑军根本没有在此布置人手,以至于清军只是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
接着二十几名清军在一名外委千总的带领下穿过破洞进入寅宾馆,在小心翼翼的避开扎脚的铁钉子之后,打开馆门走到县衙的中轴线上。此时仪门紧闭,明太祖朱元璋下令建造的申明亭以及寅宾馆边上及对面的膳馆、双祠院、三班院、狱神庙、监狱里动静全无,一种压抑恐怖的气氛顿时涌上了清军的心头。
有些手足瘫软的清军顾不得继续前进,回转身子首先打开大门,早就在照壁一侧等候的清军大队迅速通过宣化坊牌楼直扑大门,但人可以进,一千五百斤的红夷炮却不是这么容易通过台阶运进来的,于是紧逼的仪门(注:县衙的第二道门)就成了清军当面最大的麻烦。
正当涌入的清军越来越多的时候,仪门两侧围墙上突然翻出几十名郑军步铳手,迅即,成排的铅弹便撕裂了几十具鲜活的肉体……
清军急急用鸟铳和弓箭回击,但在手忙脚乱之下,射出的弹丸和箭矢大多落空,此时换过步铳的郑军又是一阵排铳,哭爹喊娘的清军这时才醒悟过来,纷纷向两边的膳馆等屋舍内冲去,不过可以让清军躲藏的地方虽然众多,但门窗毕竟狭小,在互不相让的情况下,相当多的清军没有逃脱郑军第三次齐射。
三次齐射,足足让清军留下四五十具尸体以及同样数目的伤者,看着躺在血泊中呻吟的同党,侥幸生还的清军们在庆幸之余也不禁后怕起来,于是一个个躲在两侧的馆舍里不敢冒头,攻势自然也就无从说起了。
“海逆竟然凶顽如斯。”万永祺听完狼狈逃出来的清军的报告,面色阴沉的看向身边的几位将领。“几位大人可有什么好办法能破敌的?”
奇兵营李参将和青山营秦游击对视一眼,心中暗暗庆幸,至于那位松北协的宫游击虽然心中焦急,但也无计可施,三人眼观鼻鼻观心的肃立无语,倒是万永祺从黄冈带来的亲信千总提议道:“既然从正面无法攻克,不如从后宅着手,或者从两面攻打亦可。”
宫游击大急:“县衙两侧一为钱粮库(东库房)一为武备库(西库房),俱是县衙内建筑作为坚实厚重之处,至于大堂前甬道两侧的六房、典史衙、戒石亭,大堂东西厢的县丞衙、主簿衙、二堂甬道前的夫子院、衙皂房,二堂两侧的东账房、西账房,三堂两侧的东西花厅,这林林总总少说也有十几间屋间,全能为海逆运用,因此强攻两侧并不可取。而后宅花园又地形崎岖,所以……”
宫游击看着万永祺不悦的眼神,咬了咬牙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所以,下官以为不如暂缓攻打坚固的县衙,先把城隍庙、文庙等海逆其余据点拿下,剪除了羽翼的海逆当插翅难逃。”
宫游击的心思很明白,松北协啃了县衙这块硬骨头,那么文庙和城隍庙自然不能再让松北协来主攻了。但他的算计边上的李参将和秦游击看得明白,自然也有各自的盘算。
宫游击的话音刚落,边上的秦游击立刻表态道:“总镇,下官愿率青山营攻打城隍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