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写不写都无所谓,只要城守住了就是本官的大功一件。”话虽如此,幕僚自然不会不大书特书一笔的。“都司大人,府上的文书好写,可今日只是海逆的探哨,万一日后海逆大举进犯又该如何是好?”
“知州大人考虑甚是,虽然眼下乡勇也已经招募了不少,可乡勇的战力?”都司也眉头紧锁,显然也生怕郑军蜂拥而来。“下官的意思,应该连同报捷文书一起向府城求援,至少要让知府大人给儋州调来一两个营头才好。”
知州忧心忡忡的说到:“怕只怕知府大人以府城兵少为由,拒不发兵呢。”
“若是知府大人不愿从府城抽兵,是否可以请他安排抽调临高、澄迈两县的兵马前来增援。”都司的算盘是既然自己挡在郑军的行军路线之上,那么要是自己不保,下一步临高、澄迈自然也无法保全的。“大人也要跟两县痛说利害才是。”
“也只有如此了……”
“大人,”知州的话还没有说完,下面的差役进来禀告着。“城中大户请大人开放城门,以便他们前往府城避难。”
“这些个混账家伙!”知州咒骂着,但大户多少都有些背景,不是他一个散州的州尹可以对付的。“算了,打开东门,让他们赶快走。”
衙役刚刚想退下,都司却阻止道:“慢!要是他们走了,这饷、粮怎么办?”
知州闻弦歌而知雅意,但有些话不能由他出口,所以他故作不解的问道:“都司大人的意思是?”
“走可以,总得留下些什么吧……”
第186章 万泉河之战(二)
清军在驻扎后第三天开始向郑军据点发动试探性进攻,首先上阵的自然是千辛万苦运来的红夷大炮。说起来南怀仁(ferdinandverbiest)曾经为康熙制造过神威无敌大将军炮(中型炮)、武成永固大将军炮(重型炮)、神功将军炮(轻型炮)等管径比较合理的野战火炮,但这些制作精良的火炮是八旗制式的,根本轮不到两广清军使用,因此何傅的部下只能使用以英国战舰所用短管火炮为蓝本的老款式红夷大炮。
当然老款式的红夷大炮也是炮,打起来威力依旧十足,只要挨上一发自然是土石崩裂,死伤枕集。不过,清军的炮火虽然炽烈,但怎奈何郑军的棱堡低矮又广泛采用竹筋混凝土浇铸的整体构造,因此清军的炮击往往高高掠过,即便有几发命中的,对于坚固的城防也无可奈何。炮击半日之后,已经濒于炸膛边缘的清军炮火终于哑壳了,此时各路清军次第上阵,纷纷扑向各自当面的郑军塞砦。
由于毗邻水量充沛的万泉河,因此郑军在几处砦堡外都构筑了与河道相连的护城水濠,不过这些个水濠都有些古怪,宽度、深度倒也符合常情,但在棱堡的各个“凸”出的位置处仅有极少处落脚的地方,倒是在“凹”进去的地方却有足够的落脚点,这些落脚点还特意用水泥砌得平整,似乎生怕清军不加以利用一样。
抬着各种攻城器械的清军蜂拥的逼近郑军的城砦,但郑军的火力基本上保持沉默,只有“凸”角的部位上时不时有一两发铳弹射出,间或打倒一两个清军,但这点损失对于清军来说几乎感觉不到,很快清军便利用粗制的壕桥次第越过水濠。
不过轻而易举越过水壕的清军,在面对郑军有棱有角的古怪城墙事却有些无从下嘴的感觉——正当面几乎无法架梯,只能向平整宽敞的“凹”底前进——几乎是被后面的自己人推搡着,一众清军陆续陷进了郑军预设的陷阱。
十几部云梯终于架了起来,可还没有等清军攀爬到一半,对面的砦墙上就出现了一个黑洞,随后一串金属射流从黑洞中迸发了出来,一次不够,接着微微移动炮口的角度再来第二次,又是一次。当薄薄的硝烟笼罩在整个“凹”底上空的时候,被交叉火力攒射的清军横七竖八的倒满了一地,而部分侥幸脱逃的,也被头顶上丢下了的震天雷给再次洗礼了一遍。
由于三路清军的指挥将领不同,因为面对这种古怪的棱堡,各路的损失也不同的,有的浅尝即止,一见不对就停手了,有些吃了亏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连着冲了三五趟才被迫收手,如此加加减减,清军的第一次试探便丢掉了差不多一千五百来号。号称十万的清军,事实上只有二万七千余人,照这个数度打下去,也不过是二十来天就悉数报销,因此不敢大意的何傅当即叫停了接下来的进攻。
不过清军是暂停了进攻,但郑军这却闲不下来,只见在清军视线不能及的地方,若干条快船搭载着各种物资相继运往前线棱堡,在卸下物资之后,他们还将搭载一部分伤员——如果有的话——返回江心沙洲。
输运物资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处理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也非常重要,琼州是热带,尸体存放一夜就会发黑发臭进而引发各种疫病,为此,若干名黑皮肤的奴军被从城头吊下,带着纱口罩的他们在城头火铳手的护卫下将城下的尸体一一检视,有用的武器、铠甲放进吊篮,至于残肢断臂以及血肉模糊的身子则抛入水濠,而另外一批人则逐一将尸块拨入滚滚的万泉河中……
“军门,郑军的城砦小且古怪,若一味硬冲的话,恐怕一来兵力施展不开,二来损失定然非小。”郑军抛尸的作法在清军中引起了震动,由于害怕死无葬身之地,因此清军的士气在胆怯与亢奋之间摇摆,为了避免军心动荡,左江镇总兵丁盛梁再次建议道。“还是以一部监视郑军行迹,大队绕道过河,如此两相包夹,郑军断然无处逃遁。”
“何军门,”惠州镇总兵马奇勋也开口了。“下官观察郑军堡寨,发觉一处止多屯兵五百来人,就算大头都在后方沙洲及对岸,怕也不过四五千的样子,而之前探马报称探明海逆曾增兵数千,这些兵都到哪去了?留在万州一线吗?都到了决一胜负的时候了,郑军还会分兵吗?”马奇勋摇了摇头,说出一个令他自己都害怕的推断。“下官以为,琼西报称郑军五千人进犯怕不是谎言,只怕数目更多,一旦官军在此处困顿,致使海逆一路北犯府城,恐怕就甚难向制军和皇上交代了。”
何傅眼眉一挑:“那以惠州镇的意思,本官该撤军回去守卫府城喽?”
“不,大人误会了。”被何傅阴冷的目光一扫,浑身阴寒的马奇勋忙分辨着。“下官的意思是,探马已然查明,海逆水师在年后便押解大量百姓东去台湾,官军大可以先解决了此地的海逆,然后往救府城,但关键一点,速度要快。”
“何军门,马大人的意见有些道理。”郧阳总兵黄大来一旁帮腔着。“以当地百姓所言,海逆水师往返一次月余来算,再有十几日,郑逆水师大队就要重新开抵了。且不说解释海逆会不会运来援军,就是海逆没有援军,以当面海逆尚有数千兵力来计,其大可以乘船袭扰我军粮道,届时恐反陷我军于两难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