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对方应该没有这么快找到同伙,我们还有机会闯过海峡。”东方号的船长霍·恩查的话让商务员的脸色一松,但下一句就让他差一点跳了起来。“不过阁下,咱们的船太沉了,是不是丢弃一部分物资以加快速度。”
“丢弃船上的货物?我的上帝啊,船长先生,你难道不知道这些精美丝绸和瓷器值多少钱吗?”由于东印度公司向来对水手、船长乃至商务员这些阶级非常苛待,因此他们这些人要想发财只能靠自己夹带的一些私货。“到了阿姆斯特丹,这些可以换上万的金币,不,不要说运到欧洲,就只要运到长崎,光这些货物就可以让你我在巴达维亚置办好几个种植园,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不,我绝不会下达将其抛弃在大海中的愚蠢命令的。”商务员淡蓝色的眼睛里充满着对财富的渴望。“相信我,我的船长先生,只要闯出海峡,大海茫茫,郑家的船队肯定找不到我们的踪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商务员的决定其实很正常,不过,另一艘郑军通报船甲士号却在一个多小时之后再度出现在荷兰舰队的视线之内,这就让霍·恩查船长十分的不安:“阁下,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郑家的部队在海峡上设置了多道封锁线,若是我们不抛弃货物,他们的舰队主力将很快赶上来。”
“不,”商务员再度拒绝道。“马上就要离开海峡了,他们未必能追得上来……”
“那就立刻转回福州。”霍·恩查船长却不敢冒这个险,于是他建议道。“郑家的船绝对不敢驶入马江的,只要台风来了,他们就必须回去避风,这样,咱们就有机会……”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托庇在鞑靼人的保护之下吗?”商务员这个时候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这次已经没有能从鞑靼人手中获得取回大员的书面承诺了,你还想让公司再蒙受他们的羞辱吗?不,万能上帝会保佑我们远渡重洋来到亚洲,也同样会保佑我们脱离郑军的追击,所以,船长先生不必过于惊慌……”
说完这些,商务员回到自己的舱室内向上帝虔诚的祈求去了,无可奈何的霍·恩查船长只能继续向长崎驶去,为了避免郑军第一时间追上自己,他还试图变幻航线以躲避即将到来的敌人,但上帝却似乎睡着了,可仅仅十五分钟之后,三条大约200吨级的双桅快速炮船便如闻到腐肉味道的鬣狗一样紧紧的追了上来,与此同时最初看到的那条通报船仅直超过了荷兰人的队列,极快的向远处行去。
“该死,这是要去联络更多的敌人。”霍·恩查船长愤怒的大吼着,不过身后的郑军战船数量有限,吨位更大大不如东方号,这使得霍恩查船长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打旗号给海王星号,咱们回头,先干掉后面的敌人……”
两条荷兰船随即在海面上打了一个弯,面对郑军一侧的炮门随之相继洞开。看到这一幕,以新舰飞花号为首的打狗队第三分队的三艘炮船在分统楚进的率领下同样调转了角度,这样一来双方继续保持远距离的平行航行,却使的霍·恩查船长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主啊,这是黄皮诸怎么变聪明了。”霍·恩查船长气急败坏的大吼着,原本他的航向东北,是正向长崎的方位,为了抢t字头,他被迫向东航行,如今计划落空,若是再不纠正航线,四十分钟后就将驶入台湾近海,这就无疑是自投罗网了。“给海王星号打旗号,修正航线,再不要管后面的牛虻了。”
霍·恩查船长的决定或许是正确的,但如此一来,时间却被浪费,正当他修正航线行驶不到二十分钟,了望哨的视线里再度出现了三艘与身后之敌同等规格的郑军炮船。
事实上事实上郑军在台湾海峡上设置了多道阻拦线,其中南面以澎湖为基地的打狗队第二分队的飞犀、飞熊、飞星等三艘三千料炮船和新造千料通报船锐士号是永远赶不上这场战斗了,而打狗队第一分队飞虎、飞翎、飞罴三艘炮船及通报船甲士号此刻也留滞在以宾童龙为基地的南海西侧海域巡航没有参见这次战斗,至于巩天率领的打狗队的本队也还在更北的海域等待,因此出现在荷兰人面前的甚至还不如香山澳外海海战时打狗队出动的数量。
当然荷兰人是不知道这一切的,出于对郑军源源到来的援军的恐惧,霍·恩查船长第一命令道:“告诉海王星号保持队形,我们迎上去……”
海战在四十分钟后爆发了,满载排水量470吨的东方号——荷兰人的习惯,同样是盖伦,荷兰船的载重吨位要比英法西各国都缩水一圈,其思路跟目前的郑军水师相仿,不过郑军是没有能力制造大船,而荷兰人却是故意如此建造,据说是因为较小的吨位可以在海战中较为灵活的缘故——借着自身人高马大,仿佛一名在敌阵中横冲直撞的重甲骑士一般,逼到逆风而来的台江队三艘新船四散奔逃。
但郑军的目标很明确,先干掉较小的通报船海王星号,然后再回过来群殴东方号。而可怜的海王星号只是一艘十八门炮的通报船,根本不是飞花、飞犀、飞电三船单舷总计二十一门火炮的对手,于是在开战后不到十分钟内就吃到了第一颗炮弹。
开战后半个小时,台江队的盐水溪号燃起了熊熊大火,不过霍·恩查船长根本高兴不起来,原来这个时候海王星号已经在瘫痪在郑军的炮火之下了。
既然海王星号已经倒下了,三条尚未饱餐的郑军战船便转移了目标,这下,东方号就面临两个方向的联合打击了。然而对东方号而言更加不利的是,得到台江队大排港号通报船通传的打狗队本队已经隐约能听到战场传来的炮声了……
“阁下,我们必须投降,”跑又跑不过对手,出击的重拳又在一击便走的对手面前时常落空,饶是这样过了四十多分钟,在越来越多的敌人和被炽热弹引起的大火面前,霍·恩查船长已经不报有胜利突围的信心了,为了保存全船水师的性命,他不得不向通商员坦率的报告道。“否则水手们就要造反了。”
霍恩查船长这并不是在恫吓无知的商务员,要知道东方号上只有三分之一弱的水手是荷兰人,其他不是流浪东亚地区的欧洲逃犯、骗子、小偷、冒险者就是巴达维亚的土着甚至黑奴和汉人,所以要让打打顺风仗并没有问题,可要他们在必死的环境下奋力死战,那简直等于要上帝在一瞬间降下神迹一样困难无比。
事到临头,商务员反而镇定下来,他鼓着眼珠反问道:“葡萄牙人的遭遇您难道没有听说过吗?一条船就这么失踪了,这还不能打消您的幻想吗?不,这些异教徒绝不会放过我们的,为了公司,我命令你坚持下去,哪怕毁了这条船!”
商务员的算盘是战败被俘和投降相比,后者更容易毁了自己的前程,更何况,他不愿意看到属于自己的财富落到了他人的手里,或许从这一点来看,他跟当时欧洲社会理解的犹太人却是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阁下,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霍·恩查船长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的通商员。“阁下,你知道这样的后果吗?若是得不到,郑家的军队会把我们所有人的都杀死的。”联合东印度公司支付的薪水并不足以让霍·恩查和一众水手们为之牺牲生命,于是霍·恩查越过通商员向某些跃跃欲试的水手们命令道。“升起白旗,告诉郑家的船队,我们,我们宣布投降。”
“混蛋,你这是背叛!”商务员大怒。“我要向公司告发你的胆怯。”但威胁并不能阻止霍·恩查船长的行动,所以根据东印度公司规定作为船队最高指挥官的商务员向其余尚且中立的水手们命令道。“把他抓起来,余下来的人继续开火!”
“怎么回事?荷兰人自己打起来?”匆匆赶到的巩天还没放上几炮就看到东方号甲板上的自相残杀,不禁有些疑惑。“该不是荷兰人在使诈吧?打旗号告诉各船的弟兄,除非荷兰人封闭炮门,降下风帆,否则一律视作尚在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