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到上品雪糖一万斤。”码头上负责商椎的牙人的声音还没有落地,就一群衣着不凡的商人齐齐围了上来,看着虎视眈眈的众人,久经阵仗的牙人也不经心中一寒,急忙说着。“上品雪糖一万斤,价高者得!”
“泉州广昌号出现银六百五十两!”
一个声音高叫着,然而片刻之后新的报价就出来了:“广州南天隆号,现银六百七十两!”
“宁波,兴福盛号出六百八十两!”
“长崎,和茂盛号,愿出现银七百一十两!”
价格一路攀升,很快就超过了正常雪糖价格的两成以上并逐渐逼近三成的关口,到了这个时候,原本势在必得的各方变得沉默起来,毕竟这批上等货再好,在价格这么高的时候出手争夺实在太过于冒险了。
此时一个明显是夷人的古怪口音响了起来:“海豚号,出一千零四十个里亚尔(注:一枚西班牙银币约重七钱二分,含银量约为百分之九十三,但通常在交易中不做折色)!”
这个价格已经是天价了,曾经在王朝奉面前夸下海口的李朝奉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不过他的目标并不在雪糖上,因此倒也忍住了怒气,听任牙人最后把货品卖给了这个名为亚德里亚安的夷人船长。
雪糖发卖之后接着就要发卖冰糖了,已经有了前车之鉴的牙人赶快出示了冰糖的样品,当敲碎成钻石般小颗粒的冰糖次第融化在各位买主的口中之后,牙人大喝一声:“老规矩,冰糖四千斤,出价最高者得。”
“俺出二千八百盾(注:三盾面额银币约合库平八钱六七分)。”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由于报价是采用也明郑关系极其不睦的荷兰货币,因此引得所有商人都争相看去,不过报价者却无视一众人等看猴戏的眼神,双肩微耸。“刚刚从巴达维亚过来,手头只有荷兰盾。”
看着这个汉语娴熟的红毛夷,李朝奉心头闪过王朝奉当初的预判,生怕颗粒无收的他忍不住了,放声高叫着:“九百两,杭州天昌隆号出价现银九百两!”
但这个报价迅速被更高的价格所淹没,李朝奉脸上肌肉颤抖,说实在的,他并不在乎盈利与否,只要取悦了上官还怕身为官商的自己绝不怕没处赚钱:“一千两!”
“这厮莫不是吃心疯!”有彼此相熟的商贾在一旁窃窃私语着。“这个价格往日里都可以买到三倍的白糖了,还怎么赚钱,真不怕砸在手上嘛?”
商人们算着账,觉得不可思议,但有提成的牙人却眉飞色舞着:“现银一千两,还有更高价钱的没有?一千两,没人出价,这世上第一批的冰糖可就是天昌隆的了?好!恭喜李朝奉了,接下来还有一批鹿皮出手,有兴趣的各位朝奉可以看看……”
趾高气扬的李朝奉被引走交钱取货了,这边有按捺不住的商人悄悄起身拉住一旁的牙行中人问道:“这位老哥,今年的糖季刚刚开始,台湾那边会不会再运新的雪糖和冰糖过来。”
掂着对方塞过来的白银,牙行中人露齿一笑,迅速的把银钱揣入怀里:“大官人说的可不是嘛,这雪糖也好,冰糖也好断不会只有这么一批的,不过价格怕是跌不了多少,毕竟那边的产出不是太高。”
有这句话就可以了,商人笑呵呵的离去了,看着他的背景,有心人自然揣摩出点什么,于是打点的打点,迂回的迂回,很快,台湾还要陆续运雪糖和冰糖来卖的消息不胫而走,使得那些原本准备离去的商人纷纷改变了主意。
“约翰,你打听来的消息可信嘛?该不会又是从哪个妓女嘴里听说的小道消息吧。”
“看思密特先生说的,”名叫约翰的水手冲着船长及船长身边的会计师讪讪一笑。“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开玩笑,这是千真万确的,为此我还花了钱请人喝酒呢?”
“别信他的胡话,他会花钱请人喝酒?别人请他还差不多,总之是在酒馆里听到了消息。”知道手下品性的船长转身从背后的架子上取下一瓶酒丢到约翰的怀里。“酒鬼,你该滚出去了。”等心花怒放的约翰退了出去,船长看向会计师。“思密特,你似乎有什么建议。”
“爵士,我以为我们不应该待在岛上和这些对手一起竞争。”思密特理了理思路。“如果消息是确实的,那么我们就应该直接去大员,毕竟东西是那边生产的,而且大员有东印度公司的商馆在,我们可以更方便的从源头上获得这些新奇的商品。”
“有道理,还可以避免在竞争时恶意抬高的价格。”船长点点头,打开一瓶朗姆酒。“思密特先生能得到您的建议是我的荣幸,来,一起喝一杯。”两人碰杯后一饮而尽。“很好,那就吩咐下去,马上准备起航。”
“爵士,您忘了,我们的资金并不充沛,出售的货物有很大一部分还没有收回货款。”
“不,这并不重要,明国商人是很讲信誉的,他们拖欠的货款迟早会交割,但我们在思明每拖延一天,台湾那边糖的储备就减少很大一部分。”说到这,船长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思密特先生,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去采购冰糖,船上还有一百多杆滑膛枪和三台镀金钟表,想必大员方面很乐意做这样的交换,而且有公司的商馆在那里,希斯特·帕里森爵士不会不乐意为卡列尼号担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