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他看着瑶夙, 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
“嗯。”瑶夙应了一声,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躺在方才为他准备的垫子上,明明他才是伤着, 这会儿倒反过来了。
“你有伤不能喝酒的!”瑶夙低低说了一句,随后发觉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大对,这话竟然让她说得颇有几分小媳妇管束相公的意思。
北胤挑了一下眉头, 嘬了一口酒, 轻描淡写道:“止疼。”
听他这么说, 瑶夙也不再和他较劲,从垫子上爬起身蹭到他边上,自然地从他手里拿过酒葫芦, 毫不避忌地就着他方才沾过唇的地方喝了一口。
北胤紧紧盯着她的动作,目光落在葫芦口那一小块红色的胭脂印子上,耳后根悄悄地红了。
一直发寒发虚的身子此时似乎有些热,像是从体内点燃了一星火苗, 灼得心里燥热难耐。
瑶夙见他对自己的话没有反应,忙喊了他两声,用手轻轻地在他脸上拍了好几下,北胤才终于有了反应,有些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你怎么了才是?突然整个人灵魂出窍了似的,说什么都没反应。”
“刚才一时走神,你和我说什么了?”
“我说我娘这回不管我了,这雍圣殿我们是进不去了,你现在身上有伤,咱们先找个地方疗伤。我还问你,翳珀去哪儿了?”
“哦……”北胤整个人不知怎么回事反应慢了半怕,应完一声之后又是一会儿的停顿,才想起什么似的,抖了抖他宽大的袖袍,道:“它似乎怕我伤害你,一直围在你边上吵吵个没完,我把它收进了干坤袖里。”
正说着,一团花里胡哨的东西从他的袖子里滚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稳稳站住。
翳珀的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但是嘴里叼着个什么东西,没有叫出声来。
北胤看清了被它叼着的是什么东西,眉头一皱,正要去抢,翳珀灵活地躲开了,绕着瑶夙蹦了一圈,把那东西放到了她手上。
那是一个透明的小瓶子,底下一层黑褐色的似乎是土,土里冒出个绿色的小苗苗……准确些说是一棵缩小的树。
一棵梅树。
“这是什么?”瑶夙摇了摇手里的小瓶子,问道。
“没什么,妖界的小植物而已。”
“你们妖界还有梅树?我怎么没见着?”瑶夙挑了挑眉,提高了音调。“莫不是那次拿了你的梅子煮酒,你又偷偷藏了几颗拿去种树。”
仿佛藏了许久的秘密被突然发现那般,北胤不敢直视她的眼神,失了血色的脸终于有了些红晕,看着竟然有点……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调戏调戏美男子。
支吾了好一会儿,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北胤索性把心一横,老实交代。
“那些梅子是我离开太燕山的那天到凡间买的,卖我梅子妇人说把梅子核种土里过个三五年就能长出来。我原想在妖界栽一片梅子林,没想到你把我的梅子都煮了酒,剩下的不多,妖界也不适合重,我只能重了些人间的土壤,栽活了这么一棵。妖界和人间不一样,过了这么久才长成了一棵小树。”
瑶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道:“可你怎么会突然跑去人间买青梅?因为我说过我喜欢?”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是。”
顿了一会儿,他又道:“人间有一个成语,叫‘青梅竹马’,大抵就是你和云修那样从小一起长大,又有婚约在身,我也就只能自己栽一片,闲来煮煮酒。倒是很羡慕云修,可以和你一起长大……”
瑶夙没等他说完,伸手掰过了他的脸,在他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我们去人间吧。”
北胤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笑盈盈的脸,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另一只手扣到了她的后颈上,将她整个人往前带了一下,准确无比地吻了上去。
她的嘴唇软软的,甜甜的,从摩挲的试探到辗转流连,让他想把每一缕的味道都吸进自己的身体里,不想放过。
直到嘴唇发麻,他才恋恋不舍地把嘴边的鲜美放开,把她揽进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的背,轻声应道:“好。”
瑶夙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强烈,还没从那个吻里面回过神来,浑身酸软无力地靠在他身上,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这个“好”是在应她前面那句话。
“不过,去人界之前我得先去一趟天宫,有一样东西得先给云修。”
“嗯。”北胤应了一声,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一旁的翳珀鸟觉得自己的鸟眼简直要被亮瞎,早就自觉地躲得远远的,这会儿听见瑶夙的话,又自觉地蹦了回来,尖长的嘴在北胤圈着瑶夙的手背上啄了两下,他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把瑶夙从怀里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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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夙没有让北胤跟着上天宫,也没有惊动天宫里的任何人,趁着没人的时候给云修扔了个小纸团,就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躲着等他。
她打小跟云修在天宫上房揭瓦,什么地方适合见面说话还是知道的。
小半个时辰之后,云修才从大树后头转了出来,不时还回头看几眼身后有没有跟踪的人,活像出来偷情的人害怕被熟人撞见那般。
呸!瑶夙一把抹掉自己脑子里龌龊的想法,迎了过去,把一包东西扔到了他手上。
云修看着像个几天没睡觉的样子,明明收拾得整整齐齐,偏偏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了一种邋遢的气息。
他倒也没在意自己的形象,接过小布包就在她面前打开。
草药已经有些干枯了,干瘪的根有些像人参的须,整个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黑色,像已经干涸的慢慢变黑的血。
云修道了声谢,将东西收进袖中,静静立在原地,没有开口,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瑶夙不知道这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婆妈,但他这副模样,肯定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讲,他没有开口,她便只好从别处搭腔。
“焉蓉师姐怎么样了?”
他有些灰心丧气地摇了摇头,“金莲只剩下两片叶子了,我有点担心她。好在你回来了,但愿这乌蓬草对她有用。”
“我马上又要走了,我娘又把我赶出来了。”云修的表情有些见怪不怪的模样,她想起以往数次被阿娘关在大门外,忽然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道:“这回是真的,我爹都不帮我了。”
云修略显憔悴的脸色严肃了起来,问道:“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