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了一觉起来,便听春瓷说袁珠将宋巧带回府上了,宋绘反应了一小会儿,才听懂这说的是什么。
宋绘揉了揉眉角,“先打些水来我洗漱。”
春瓷应了声。
宋绘抆着脸,稍清醒了些,“她怎么来了?”
春瓷已打听了些,见宋绘问,开口便来,“这回秋宴就是夫人办的,刚听一同去的叶护卫讲,两人一见如故,所以袁小姐邀五小姐来宅里做客。”
宋绘复着昨天晚上的棋,轻点了下表示知晓了。
春瓷打量她表情片刻,“娘子不去看看吗?”
“用不着。”宋绘想了一下,偏头笑着,“她们应会来的。”
说着她就安安静静下起棋,春瓷按着她习惯,给泡了杯茶放在她手边。
宋绘下棋时很认真,内室里除了石子儿在棋盘落子的碰撞声,便没了其他声响。
春瓷进屋加了几回水,宋绘杯里的茶从浓喝到淡,待到第六回 时,茶叶几乎没味道了,喝的更多是滚水稍冷下来的温度。
不过春瓷知晓宋绘喝茶的习惯,没换新茶叶,由着它。
待到春瓷第七回 加水,宋绘总算察觉到昨夜输给顾愈的原由了,一次小的判断失误,但成了兵败如山倒,满盘皆输的导/火/索。
她这边刚反思结束,袁珠便领着宋巧来寻她了,宋绘边收着棋盘上的黑白子,让人进来。
袁珠似已不将昨个事放在心上了,她春风满面的进屋,高高兴兴和宋绘问好,而后道:“我去参加秋宴,和宋巧妹妹一面如旧,交谈之下才知巧妹妹竟和姐姐你是一家人,我觉着有缘,便邀了巧妹一起来。”袁珠打量宋绘的表情,“姐姐,我没经着你允许便将人带来了,...你不会生气吧?”
“自是不会。”
袁珠拍着胸脯松了口气,“那便好,我听巧妹讲你出嫁后便没和你再见过面,我想着也是顺道给姐姐你一个惊喜。”
宋绘笑着,语气温和,“劳烦袁小姐挂心。”
宋绘好奇袁珠将宋巧带来是做什么,由着她们一唱一和的发挥,过了会儿,宋绘听见宋巧说了句“有句话妹妹也不知当讲不当讲”,便知已到了正题。
她抿了一小口杯里的淡茶,优雅地抬了抬唇线,“五妹有话直说便是。”
宋巧早就想好了说辞,这厢也无须准备,直接开口道:“姐姐你这屋里摆设过了些,哪有作妾的样,既是给人作妾还是得有些自知之明才好,这是其一,其二啊,作妾能有几个份例,哪有没入冬就成天烧炭的,色衰爱弛,姐姐你还是要知趣些,妹妹都是为你好。”
有袁珠撑腰,宋巧左一句妾右一句妾,数落不带停。
她而后又提起宋绘还未出阁时的拮据,完全不知道被袁珠当枪使,报昨个在顾愈面前丢面子的仇。
宋绘是个很规矩的人,至少表面是这样的,她既没给宋巧一巴掌,也没有泼袁珠水,安静记下,说往后会注意。
差不多要傍晚,宋绘这回非常知趣懂礼的起身去府门口送了宋巧。
宋巧上了马车,从窗探出头和袁珠挥手道别,袁珠心情愉快的和宋绘闲聊着:“我和你们姐妹二人真合得来,以后能再常聚在一起聊天便好了。”
宋绘目光从马夫的鞋收回来,弯唇笑了笑,“是吗?不过我觉着袁小姐估计不会再想着见我们姐妹二人。”
袁珠捂嘴笑,“那怎会。”
宋绘不多说,和袁珠道了声别,往自己院子方向走。
她走在柔软日光笼着的墙下,觉着有些可惜,她是不太想动袁珠的。
虽是猜测,但顾愈顺水推舟将袁珠传的流言弄成幌子,像是用来避开高门大户婚事商谈一般,换句话讲,有袁珠流言满天飞的一天,身份足够高的女方会忌讳这些闲话,不会和顾愈结亲。
能自在一天便自在一天,但依着现在情形来看,袁珠表现出来的敌意明目张胆,莫约是没法子再留了。
第二日宋绘往宋府递了个信,说是想吃家里做的糍粑,宋仁礼现对宋绘十分看重,得了这消息便吩咐后厨做了,由他倚重的刘明生送上门。
宋绘早早吩咐了放行,刘明生没经着什么阻拦便进了宋绘的院子。
糍粑还热着,宋绘分了一小碟出来让春瓷拿去分食,而后笑着看他,“我还想着万一这回不是你来的话,是不是得直接给你写封信。”
刘明生垂眸看着地面,似想着什么,笑着应道:“以前姑娘...,以前娘子有事找我时便会说想吃糍粑,这个小的还没忘。”
宋绘和他讲了几句闲话,而后道:“劳烦你跑一趟了,这回找你主要是有两件事。”
“娘子你讲。”
“替我查查府上的马夫,我往日没怎么见过,应是才调去不久,应是十六七八的年纪,穿着丝绸鞋,看看他和五小姐是什么关系。”
刘明生怎么也算爬到了宋府仆从的管理层,要他当下便讲出马夫名字情况有些难,但以他的身份查下去也就是一两日的事,他应下,问起第二件事。
这个时刻差不多是辰时三刻,日光渐渐升起来了,宋绘穿着白碎花青绿色的裙衫,看起来柔美而纯净,但笑容里却揉着难被人察觉的狡猾,“给陈氏透露一声,就讲我说的,五小姐十分得临安袁珠小姐的喜爱,两人情同姐妹,极有可能给她介绍临安权贵。”
讲完,宋绘还托刘明生带了几件陶器回去给陈氏。
如若往日,陈氏会怀疑一下宋绘别有用心,但宋巧昨个被袁珠邀请是实情,她自己也说袁珠对她的另眼相看,宋绘这几件陶器非常没什么疑点,更像是坐实了宋巧和袁珠一见如旧的姐妹情。
袁珠因着女子的羞涩,在传谣言时并未太露骨,但这给了宋绘可趁之机。
在宋家姑娘的郎君倾慕袁珠袁小姐的流言大环境下,另一条消息由着宋绘递信、陈氏操刀后异军突起,宋家姑娘和袁珠小姐相谈甚欢,一见如故,莫约是可以嫁去临安。
局外人有一定概率从这些不自然的流言里察觉出几分异常,但身处其中,消息一团乱杂,根本理不清其中关系,更看不出藏在这似锦繁华下的真实目的。
顾愈注意力集中在城外越来越紧张的军匪关系上。
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宋绘蛛网般的局已布了下来,等着收网。